卷三十三·神仙三十三

  韦弇 申元之 马自然 张巨君

  韦弇  

  韦弇字景照。开元中,举进士下第,游蜀。时将春暮,胜景尚多,与其友寻花访异,日为游宴。忽一旦有请者曰:“郡南十里许,有郑氏林亭,花卉方茂,有出尘之胜,愿偕游焉。”弇喜,遂与俱。果南十里,得郑氏亭焉。端室巍巍,横然四峙,山门花辟,曲径烟矗。眙而望之,不暇他视,真尘外景也。俄而延弇升巨享之上。回廊环构,饰以珠玉,殆非人世所有。即引见仙子十数,左右侍卫,华裾靓妆,亦非常世所睹。中有一人与弇语,弇遍拜且诘之。美人曰:“闻吾子西游蜀都,历访佳景,春煦将尽,花卉芳妍,愿聊奉一醉,无以延款为疑也。”既坐,即张乐饮酒。其陈设肴膳,奇味珍果,既非世之所尝;金石丝竹,雅音清唱,又非世之所闻。弇乘间问曰:“某自上国历二京,至于帝宅尊严,侯家繁盛,莫不见之。今之所睹,故不可偕矣。然女郎为若此之贵耶?”美人曰:“余非人间人,此盖玉清仙府也。适欲奉召,假以郑氏之亭耳。余有新曲,名曰《紫云》,今天子奉尚神仙之道,余以此乐授于吾子,而贡于圣唐之君,以此相托,可乎。”弇曰:“某一儒生耳,在长安中。区区于九陌,以干一名。望天子门不可见;又非知音者,若将贡新曲,固不可为也。”美人曰:“君既不能,余当寓梦而授于天子。然子已至此,亦道分使然,愿以三宝为赠。子其售之,可毕世之富也。”饮毕,命侍者出一杯,谓之碧瑶杯,光莹洞彻。又出一枕,谓之红蕤枕,似玉而栗,其文微红,而光彩莹朗。又出一紫玉函,似布,光彩甚于玉。俱授于頔。拜而谢之,即别去。行未及一里,回顾失向亭台,但荒榛而已。遂挈宝入长安。明年复下第,东游广陵,胡商诣弇,以访其宝。出而示之。胡人拜而言曰:“此玉清真人之宝,千万年人无见者,信天下之奇货矣。”以数十万金易而求之。弇以大富,因筑室江都,竟不求闻达,亦不知所终焉。后数年,玄宗梦神仙十余人,持乐器集于庭,奏曲以授,请为中原正始之音,曲名《紫云》。既晨兴,即以玉笛吹而习之,传于乐府。此乃符箓之所遇,欲使弇上奏之曲也。(出《神仙感遇传》)

  申元之  

  申元之,不知何许人也游历名山,博采方术,有修真度世之志。开元中,徵至,止开元观,恩渥愈厚。时又有邢和璞、罗公远叶法善吴筠、尹愔、何思达、(明抄本“达”作“远”)史崇、尹崇、秘希言,佐佑玄风,翼戴圣主。清净无为之教,昭灼万寯。虽汉武、无魏之崇道,未足比方也。帝游温泉,幸东洛,元之常扈从焉。时善谭玄虚之旨,或留连论道,动移晷刻。惟贵妃与赵云容宫嫔三五人,同侍宸御,得聆其事。命赵云容侍茶药。元之愍其恭恪。乘间乞药,少希延生。元之曰:“我无所惜,但尔不久处世耳。”恳拜乞之不已,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侍奉大仙,不得度世,如索手出于宝窟也。惟天师哀之。”元之念其志切,与绛雪丹一粒。曰:“汝服此丹,死必不坏。可大其棺,广其穴,含以真玉,疏而有风,魂不荡散,魄不清坏,百年后还得复生。此太阴炼形之道,即为地仙。复百年,迁居洞天矣。”云容从幸东都,病于兰昌宫,贵妃怜之,因以此事白于贵妃。及卒后,宦者徐玄造如其所请而瘗之。元和末百年矣,容果再生。元之尚来往人间,自号田先生。识者云:“元之魏时人,已数百岁矣。”(出《仙传拾遗》)

  马自然  

  马湘字自然,杭州盐官人也。世为县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文学,治道术。遍游天下,后归江南,而尝醉于湖州,坠霅溪,经日方出,衣不沾湿,坐于水上而言曰:“适为项羽相召饮酒,欲大醉,方返。”溪滨观者如堵。酒气犹冲人,状若风狂。路人多随看之。又时复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如故。又指溪水令逆流食顷,指柳树令随溪水来去,指桥令断复续。后游常州,会唐宰相马植谪官,量移常州刺史。素闻湘名,乃邀相见,延礼甚异之。植问曰:“幸与道兄同姓,欲为兄弟,冀师道术可乎?”湘曰:“相公何望?”植曰:“扶风。”湘曰:“相公扶风,马湘则风马牛。但且相知,无徵同姓。”亦言与植风马牛不相及也。植留之郡斋,益敬之。或饮食次,植请见小术。乃于席上,以瓷器盛土种瓜,须臾引蔓,生花结实。取食众宾,皆称香美,异于常瓜。又于遍身及袜上摸钱,所出钱不知多少,掷之皆青铜钱,撒投井中,呼之一一飞出。人有收取,顷之复失。又植言此城中鼠极多。湘书一符,令人帖于南壁下,以箸击盘长啸。鼠成群而来,走就符下俯伏。湘乃呼鼠,有一大者近阶前。湘曰:“汝毛虫微物,天与粒食,何得穿墙穴屋,昼夜扰于相公;且以慈悯为心,未能尽杀,汝宜便相率离此。”大鼠乃回,群鼠皆前,若叩搕谢罪。遂作队莫知其数,出城门去。自后城内更绝鼠。后南游越州,经洞岩禅院。僧三百方斋,而湘与婺州永康县牧马岩道士知微及弟子王延叟同行。僧见湘单侨箕踞而食,略无揖者。但资以饭,湘不食。促知微、延叟急食而去。僧斋未毕,乃出门。又促速行。到诸暨县南店中,约去禅院七十余里。深夜,闻寻道士声。主人遽应,此有三人。外面极喜,请于主人,愿见道士。及入,乃二僧但礼拜哀鸣云:“禅僧不识道者,昨失迎奉,致贻谴责,三百僧到今下床不得。某二僧主事不坐,所以得来。固乞舍之。”湘唯睡而不对。知微、延叟但笑之。僧愈哀乞。湘乃曰:“此后无以轻慢为意。回去入门,坐僧当能下床。”僧回果如其言。湘翌日又南行。时方春,见一家好菘菜,求之不能得。仍闻恶言。命延叟取纸笔。知微遂言:“求菜见阻,诚无讼理;况在道门,讵宜施之。”湘笑曰:“我非讼者也,作小戏耳。”于是延叟授纸笔。湘画一白鹭,以水噀之,飞入菜畦中啄菜。其主赶起,又飞下再三。湘又画一猧子,走赶捉白鹭,共践其菜。一时碎尽止。其主见道士嘻笑,曾求菜致此。虑复为他术,遂来哀乞。湘曰:“非求菜也,故相戏耳。”于是呼鹭及犬,皆飞走投入湘怀中。视菜如故,悉无所损。又南游霍桐山,入长溪县界,夜投旅舍宿。舍少而行旅已多。主人戏言“无宿处,道士能壁上睡,即相容。”已逼日暮,知微、延叟切于止宿。湘曰:“尔但于俗旅中睡,而湘跃身梁上。”以一脚挂梁倒睡。适主人夜起,烛火照见。大惊异。湘曰:“梁上犹能,壁上何难?”俄而入壁,久之不出。主人拜谢。移知微、延叟入家内净处安宿。及旦,主人留连。忽失所在。知微、延叟前行数里,寻求已在路傍。自霍桐回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余年,即化为石。”自后松果化为石。忽大风雷震,石倒山侧,作数截。会阳发自广州节度责授婺州,发性尚奇异,乃徙两截就郡斋,两截致之龙兴寺九松院。各高六七尺,径三尺余,其石松皮鳞皴,今犹存焉。或人有疾告者。湘无药,但以竹柱杖打痛处;腹内及身上百病,以竹杖指之,口吹杖头如雷鸣,便愈。有患腰脚驼曲,柱杖而来者,亦以竹柱杖打之,令放柱杖,应手便伸展。时有以财帛与湘者,推让不受;固与之,复散与贫人。所游行处,或宫观岩洞,多题诗句。其登杭州秦望山诗曰:“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复归故乡省兄。适兄出,嫂侄喜叔归。湘告曰:“我与兄共此宅。归来要明此地,我唯爱东园耳。”嫂异之曰:“小叔久离家。归来兄犹未相面,何言分地。骨肉之情,必不忍如此。”驻留三日,嫂侄讶不食,但饮酒而已。待兄不归,及夜遽卒。明日兄归,问其故。妻子具以实对’兄感恸,乃曰:“弟学道多年,非归要分宅,是归托化于我,以绝思望耳。”乃棺敛。其夕棺訇然有声,一家惊异,乃窀穸于园中。时大中十年也。明年,东川奏剑州梓桐县道士马自然,白日上升。湘于东川谓人曰:“我盐官人也。”敕浙西道杭州覆视之,发冢视棺,乃一竹枝而已。(出《续仙传》)

  张巨君  

  张巨君者,不知何许人也。时有许季山,得病不愈,清斋祭泰山请命,昼夜祈诉。忽有神人来问曰:“汝是何人?何事苦告幽冥?天使我来问汝,可以实对。”季山曰:“仆是东南平舆许季山,抱病三年,不知罪之所在,故到灵山,请决死生。”神人曰:“我是仙人张巨君,吾有《易》道,可以知汝祸祟所从。”季山因再拜请曰:“幸神仙迂降,愿垂告示。”巨君为筮卦。遇震之恒。初九、六二、六三。三爻有变。巨君曰:“汝是无状之人,病安得愈?”季山曰:“愿为发之。”巨君曰:“汝曾将客行,为父报仇,于道杀客,纳空井中,大石盖其上。此人诉天府,以此病谪汝者。”季山曰:“实有此罪。”巨君曰:“何尔耶?”季山曰:“父昔为人所搏,耻蒙此以终身。时与客报之未能,客欲告怨主,所以害之。”巨君曰:“冥理难欺,汝自勤修。吾还山请命。季山渐愈。巨君传季山筮,季山遂善于《易》;但不知求巨君度世之方,惜哉!(出《洞仙传》)

译文

  韦弇 申元之 马自然 张巨君

  韦弇  

  韦弇,字景照。开元年间,他参加进士考试没有考中,在蜀地游览。当时正是暮春的季节,胜景还挺多。他和朋友们寻花访胜,天天在野外饮宴。忽然一天早晨有人来请他,说:“郡南十里左右,有一个郑氏林亭,花草正茂盛,有超出尘世的美景,请和我一块去游一游。”韦弇很高兴,就和他一块去了。果然,向南走了十里,看到郑氏亭子。那亭子正屋很高,屋檐横在空中,与四面对峙着。山门开在花丛之中,弯弯的小路,直直的炊烟,抬眼望去,无暇看别处,果真是尘世之外的美景。不一会儿请韦弇到巨亭上去。一看,弯曲的走廊环形的建筑,用珠玉装饰着,几乎不是人间能有的。那人就领他去见十几个仙女。站立在左右的侍卫,衣着华丽,妆扮漂亮,也不是人世间常可见到的。其中有一位美人和韦弇说话,韦弇逐个拜见她们,并且向她们问话。美人说:“听说你向西游览了蜀都,观赏了许多美景,春天的温煦即将过去,花草吐芳争妍,愿意暂且陪你喝杯酒,希望你不要因盛情款待有什么疑虑。”落座之后,就开始奏乐,喝酒。那餐桌上的佳肴美膳、奇味珍果,不是人间所能尝到的;那美妙的音乐,也不是人间所能听到的。韦弇找了一个机会问道:“我从京都经过二京,皇帝住宅的尊严,公侯之家的繁盛,我没有没见过的。但是现在所见到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了,女郎为什么如此富贵呢?”美人说:“我不是人间的人。这里是玉清仙府。刚才想要叫你来,假说这里是郑氏之亭罢了。我有一支新乐曲,名叫《紫云》。当今的天子崇尚神仙之道,我把这支乐曲教给你,你捎给唐朝天子,把这事托付给你,可以吗?”韦弇说:“我是一个普通书生罢了,在长安城中,只是一个区区小人物站在大道上。以这样的条件求取一点功名,望天子的门都不可能望见,又不是个懂音乐的,如果想把新乐曲送到宫中去,根本是做不到的。”美人说:“你既然办不到,我会托梦传授给天子。但是你既然来到这里,这也是修道的缘分造成的,我愿把三样宝物送给你。你把这三样东西卖了,可以过一辈子好日子。”喝完酒,美人让侍者拿出来一只杯子,叫做“碧瑶杯”。这杯子光亮晶莹,玲珑剔透。又拿出来一个枕头,叫做“红蕤枕”。这枕头象玉的,却是栗子色,它的花纹微红。它也晶莹明亮。又拿出来一个紫色的玉匣,象布,光彩比玉石还强。美人把三样东西全交给韦弇。韦弇下拜表示谢意,就离开了。走了不到一里地,回头一看,刚才的亭台全都不见了,只有荒草荆榛而已。于是韦弇拿着三样宝贝回到长安。第二年,他又落第了,就向东到广陵游历。一位胡商到韦弇这儿来,是来访求那些宝贝的。韦弇拿出来给胡商看,胡人下拜说:“这是玉清真人的宝物,千百年来,没有人看到,的确是天下的奇货了!”胡人用几十万金买了去,韦弇因此成为巨富。于是他在江都盖了房子,一直不再求取功名,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几年后,唐玄宗梦见十几个仙女,拿着乐器会集在庭院里,演奏一支乐曲,传授给他,请求把这支曲子作为中原最基本的音乐,曲名叫《紫云》。早晨醒来之后,他用笛子吹奏练习,并传授给乐府。这就是韦弇遇到的,要让韦弇捎给皇上的那支曲子。

  申元之  

  不知道申元之是什么地方人。他游历名山,博采方术,有修道成仙的志愿。开元年间,皇帝把他征召到京城,让他住在开元观,对他施恩更多了。当时又有邢和璞、罗公远、叶法善、吴筠、尹愔、何思达、史崇、尹崇、秘希言等领导着道家的义理风尚,保卫拥戴着圣主。这一时期的道教,显赫全天下,即使是汉武帝和后魏那样的推崇道教,也不能与这时候相比。皇帝到温泉游览,到东洛去游玩,申元之常常随从一块去。那时他善于谈论玄妙虚无的旨要,有时候谈论起道教来就留连忘返,动不动就过了时辰。只有杨贵妃、赵云容等三五个嫔妃,同时侍奉在皇帝身边,能够听到他讲的这些事。皇上让赵云容为申元之侍奉茶和药,申元之见她对自己很恭敬,很谨慎,就很可怜她。她趁机向申元之求药,希望延长寿命。申元之说:“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你不能长久地活在世上了。”赵云容一个劲地乞求,她说:“早晨听讲了道理,晚上死了也值得!况且我侍奉你这位大仙,不能度世成仙,就像空着手从宝窟里走出来。希望天师可怜可怜我!”申元之念她心情迫切,给她一粒绛雪丸,对她说:“你吃了这粒丹药,死后一定不会腐烂。可以做一口大棺材,挖一个大墓穴,口中衔一块真玉,让穴中宽敞而通风,这样你的魂魄就不能荡散溃坏。一百年之后你还能活,这是太阴炼形的道术,也就是地仙。再过一百年,就可以迁居洞天仙府了。”赵云容陪伴皇帝到东都去,病在兰昌宫。杨贵妃很可怜她,于是她就把这事告诉了杨贵妃。等到她死后,太监徐玄造按照她说的那样埋葬了她。到元和末年满一百年了,赵云容果然又活了。申元之还往来于人间,自号田先生。认识他的人说,申元之是魏时的人,已经几百岁了。

  马自然  

  马湘,字自然,是杭州盐官人。他家世代是县里的小官吏,只有他喜欢经史,钻研文学,研究道术。他遍游天下,后来回到江南。他曾经在湖州因为喝醉了掉到霅溪里,经过一天之后才出来,衣服却没湿。他坐在水面上说:“刚才我被项羽叫去喝酒,要喝醉的时候才回来。”溪边围观的人像墙一样。他的酒气还冲人,他那样子像疯子一样,走路的人多数都跟着看他。他又时不时地把拳头探进鼻子里,等到把拳头拽出来,鼻子和原来一样。他又指着溪水,让水倒流了一顿饭的工夫。他指着一棵柳树,让柳树随着溪水流来流去。他指着桥,让桥断了再接上。后来他到常州游览,赶上唐朝宰相马植贬官,遇赦移到常州做刺史。他平常听到过马自然的名声,就邀请他相见。马植迎接他的礼仪很不平常。马植道:“我有幸和你同姓,想和你结为兄弟,希望向你学习道术,可以吗?”马自然说:“相公希望学会什么?”马植说:“我想要驾风飞行。”马自然说:“你想要驾风,我和你就风马牛不相及了。只要互相了解,不是同姓也一样。”意思是说和马植是风马牛不相及。马植把马自然留在郡守的书房中住下,对他更敬重了。有时候吃饭的时候,马植就请他露一手看看,他就在坐席上,用瓷器装上土种瓜。不一会儿,瓜就长出蔓来,开花结果。把这瓜拿给大家吃,大家都说味道香美,和平常的瓜不一样。他又在全身和袜子上摸钱,摸出来的钱不知有多少。往地上一扔,全是青铜钱。他把这些钱扔到井里,一声呼唤,钱就一枚一枚地飞出来。有的人捡到那钱,不大一会儿就又失去了。另外,马植说这城里老鼠特别多,马自然就写了一道符,让人贴在南墙下,用筷子敲着盘子大叫,老鼠就一群一群地走来,走到符下趴伏在那里。马自然就呼叫老鼠。有一只大的走近台阶前面来,马自然说:“你们是毛虫一类的小动物,天给你们粮食吃,怎么能穿墙打洞,昼夜打扰马相公呢?暂且以慈悲为怀,不想全杀掉你们,你们应该立即一起离开这里!”大老鼠就退了回去。群鼠都走上前来,好像来叩拜谢罪。于是,不计其数的老鼠站成队出东门而去。从此以后,城里再没有老鼠了。后来马自然到越州游览,经过洞岩禅院,三百名和尚正在吃饭。马自然和婺州永康县牧马岩道士王知微及弟子王延叟一块来的,和尚们见了马自然,傲慢不敬地单腿跪在那里吃饭,没有一个相让的,只给饭吃。马自然不吃,他催促王知微和王延叟快吃完离开。这时候和尚们还没有吃完。他就走出门来,又催促王知微和王延叟快走。三人来到诸暨县南的客栈,大约离开禅院已经七十多里。深夜,听到有人找道士的声音,主人急忙答应:“这里有三个道士。”外面的人很高兴,向主人请求,要见一见三位道士。等到进屋一看,原来是两个和尚。两个和尚只顾礼拜哀告说:“禅院的和尚不认识道士,昨天没有好好迎接,以致遭到了谴责,三百个和尚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我们两个是主事,当时没有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所以能来。”两个和尚坚决请求把那些和尚放了,马自然只睡觉不回答。王知微、王延叟只是笑。和尚更加哀求。马自然说:“以后不要有轻慢待人的念头。你二人回去,一进门那些和尚就能下地了。”两个和尚回去,果然像马自然说的那样。马自然第二天又往南走,当时正是春天,看到一家有好菘菜,他向人家要人家没给他,还对他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马自然就让王延叟取来纸笔。王知微就说:“跟人家要菜人家不给,实在没有责备人家的道理。况且咱们身处道门,哪能用这样的办法!”马自然笑着说:“我不是要责备他们,开个小玩笑罢了。”于是王延叟交给他纸笔,他画了一只白鹭,用水一喷,白鹭就飞进菜畦里啄菜。菜园主人把白鹭赶跑,它又多次飞回来。马自然又画了一只小狗,小狗跑着追赶捉拿那白鹭,共同践踏那些菜,一时间全都践踏碎了才停止。那菜主见道士们嘻笑,又是曾经来要过菜的,担心他们还有别的道术,就走过来哀求。马自然说:“不是要菜,故意开玩笑罢了。”于是他就呼叫那白鹭和小狗。白鹭和小狗都投入他的怀中。再看那菜,完全和原来一样,一点也没有损坏。后来他们又向南游历霍桐山,走进长溪县界内,夜里到旅店里投宿。房间少,旅客多,店主人开玩笑说没地方住了,如果道士能在墙上睡,就可以容纳。天已迫近日暮,王知微、王延叟急于住宿,马自然说:“只要你们能住下就行。”而马自然跳到梁上去,把一只脚挂在梁上,倒挂着睡。恰巧店主人夜里起来,用烛火照见了他。店主人非常惊奇。马自然说:“在梁上我都能睡,在墙上睡又有什么难的!”说着,他走进墙壁里,老半天不出来。店主人立即下拜道歉,把王知微和王延叟请进来安置在安静干净的地方睡下。等到天亮,店主人舍不得离开他们。马自然忽然不知哪儿去了,王知微、王延叟往前走了几里,一寻找,他已经等在路边了。他们从霍桐回到永康县东天宝观住下。观中有一棵大枯松,马自然指着枯松说:“这棵松已经三千多年,很快就要变成石头。”后来,这棵松树果然变成石头。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和雷电,把石头震倒在山侧,摔成几截。赶上阳发从广州节度使改任婺州,阳发很好奇,就运回郡守府第里两截,还有两截弄到了龙兴寺的九松院,各都有六七尺高,直径三尺多。那石头像松树皮那样布有鳞皱,至今还在那里。有的病人来求马自然治病,马自然没有药,只用竹拐杖击打痛处。腹内和身上的各种病,用竹子拐杖指着,用口吹拐杖的一头,拐杖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病便治好了。有患腰脚陀曲的,拄着拐杖来求他,他也是用竹拐杖击打。然后,让人家放下拐杖,当时便把腰脚伸展开来。时常有人送财物给马自然,他总是推让,不肯接受。如果硬给他,他就把这些财物再散发给穷人。他所游历过的地方,或者是宫观,或者是岩洞,他题了许多诗句。他的《登杭州秦望山》诗说:“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后来马自然又回故乡探望他的哥哥,恰巧哥哥出门不在家,嫂子和侄儿见他回来很高兴。他说:“我和哥哥共有这个宅院,我回来是要把我的想法说明白,我只喜欢东园而已。”嫂子奇怪地说:“你离家这么久,回来还没见到你哥的面,怎么就说分家的事?骨肉亲情是一定不会忍心这样做的。”他在家住了三天,嫂子和侄儿都对他只喝酒不吃饭感到惊讶。等哥哥不回来,到了晚上他就突然死了。第二天,哥哥回来了,问他是怎么死的,嫂子便详细地告诉了哥哥。哥哥又感动又悲痛,就说:“弟弟学道多年,回来不是要分宅子,是回来假托死在我面前,来断绝我对他的思念罢了!”于是就把马自然的尸体装进棺材。那天晚上,棺材訇然有声,全家人都感到惊异,就连夜在园中挖了墓穴把他埋葬了。当时是大中十年。第二年,东川向皇帝奏报说,剑州梓桐县道士马自然,大白天上升成仙。马自然在东川对人说:“我是盐官人。”皇上下令让浙西道的杭州府调查这件事情。杭州府派人挖开马自然的坟墓,打开棺材一看,棺材里竟然只有一根竹枝而已。

  张巨君  

  不知道张巨君是什么地方人。当时有一个叫许季山的人,得了病治不好,就清心素食祭祀泰山请求指示,不分昼夜地祷告。忽然有一位神人来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事情苦苦地告诉幽冥?天派我来问你,你可以如实地回答。”许季山说:“我是东南平舆的许季山,有病三年了也没治好,不知犯了什么罪,所以来到有神灵的泰山,请求决定我的死活。”神人说:“我是仙人张巨君。我明白《易经》卦理,可以知道你的祸祟是从哪里来的。”许季山于是连连下拜请求说:“多亏神仙降临,请告诉我好吗?”张巨君为许季山算卦,遇上“震”卦变成“恒”卦,“初九”、“六二”、“六三”三爻符号有变化。张巨君说:“你是一个无理的人,病怎么能好!”许季山说:“请为我说明。”张巨君说:“你曾经和一位客人一块走路,为父报仇,在道上把那客人杀了,扔在井里,井口盖了一块大石头。这个人上天府告了你,天府就用这病来惩罚你。”许季山说:“我确实有这样的罪行。”张巨君说:“为什么这样呢?”许季山说:“我父亲以前被人欺负过,他终身以此为耻辱。当时我要和那客人一块报仇,客人不干,还要告诉我的仇人,所以我就杀了他。”张巨君说:“幽冥间的情理是很难欺骗的,你要自己注意勤奋修炼,我回去替你求情。”许季山的病渐渐好了。张巨君把卜筮的技艺传给许季山,许季山于是便懂得《易经》,只是没有学到张巨君度世成仙的秘方,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