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叔齐赞
人之大伦,君臣父子。笃于君亲,友于昆弟。弃家如遗,弃国如屣。
并弃其身,如蜕泥滓。人怀百金,揆义而使。犹有诺否,背义去已。
如何先生,各执其志。不约而同,如合左契。孤竹之生,首阳之死。
万古清风,噫二人耳。
人之大伦,君臣父子。笃于君亲,友于昆弟。弃家如遗,弃国如屣。
并弃其身,如蜕泥滓。人怀百金,揆义而使。犹有诺否,背义去已。
如何先生,各执其志。不约而同,如合左契。孤竹之生,首阳之死。
万古清风,噫二人耳。
江渚风高酒乍醒,川途渺渺正扬舲。
江风阵阵让人酒意咋醒,行舟扬帆行驶只觉路途遥远,一片茫茫。
浪花作雨汀烟湿,沙鸟迎人水气腥。
溅起的浪花化作细雨眼前一片氤氲朦胧,水鸟向人俯冲,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三国旧愁春草碧,六朝遗恨晚山青。
三国、六朝俱成陈迹,唯有春草、晚山依然青碧。
不须倚棹吹长笛,恐有蛟龙潜出听。
不想倚着船棹吹奏长笛,唯恐会有蛟龙潜出水面来听。
江渚(zhǔ)风高酒乍醒,川途渺渺正扬舲(líng)。
江渚:江边。扬舲:扬帆。
浪花作雨汀烟湿,沙鸟迎人水气腥。
三国旧愁春草碧,六朝遗恨晚山青。
不须倚棹(zhào)吹长笛,恐有蛟龙潜出听。
棹:划船的一种工具,形如桨。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雄旷浩渺的长江,激发了多少文人的灵感诗情。这首过江诗,就是一篇得江山之助的佳作。
首联以直叙入题,展示的是一幅江行的画面;江风阵阵,吹送着渡船从渚边出发,向着遥远的对岸驶去。然而字里行间,又隐现出了船上诗人的心态。一方面,“酒乍醒”,精神一振,于乘风破浪中自然生出浩然和快意;另一方面,“风高”必然水急,当是舟行甚速,而诗人却有“川途渺渺”之感,是一种苍凉迷惘的心情。这种既壮又悲的旅感,便为全诗定下了基调。
颌联写目击的江景。陆地渐远,茫茫蒙蒙如笼烟雾,所谓“汀烟”,说明渡船已到江心。此时江浪扑面而来,撞击船身而碎成沫雨,更加濡湿了视界;劈波而行搅动了水中的腥气,引来了俯冲而至的水鸟。这一联于视觉之外,尚有“湿”的触觉和“腥”的味觉,使人如身临其境;写的虽是浪花、沙鸟之类的船外之物,却现出了船行的动感;风高浪急而唯有“沙鸟迎人”,又进一步印证了“川途渺渺”的孤茫的旅况。从而将过江的题面,更加生动、淋灕地表现了出来。
由近瞻转入远眺;更由广袤的空间而及于纵深的时间;这主产生了颈联的神来之笔。长江不仅是时代的见证,而且以其天堑的地位直接影响着人类的历史。江山年年如旧,人事几许盛衰,浩荡不息的大江最善于向人们提醒这种时空的错位。在诗歌的语言中,春草与“愁”、青山与“恨”本有着频繁的联系,而“三国旧愁”、“六朝遗恨”与“春草碧”、“晚山青”恰又无一不是本地风光,达到了“情”与“景”的完美结合。三国、六朝历史的旧愁遗恨集中反映在长江南岸地区,由此也可推断出诗人的“过江”是由北向南,此时江南已遥遥在望。
尾联借倚棹吹笛的欲望,抒寄诗人的余情。《博异志》:“笛吹三声,水上风动,波涛沆漾,鱼龙跳喷。”苏轼《前赤壁赋》记江夜泛舟,“客有吹洞箫者,……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这里的“不须倚棹吹长笛,恐有蛟龙潜出听”,从大江的一面说,益见出江上的波谲云诡,与“浪花作雨”呼应;从诗人的一面说,则是雄豪与悲凉两兼的心情的自然发露,与首联的“扬舲”之初的情调遥映。
这首七律依过江的行程步步展开,而又一气呵成,气局严整而遒劲。尤其是颈联将怀古与即景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感慨深沉,意味无尽,足称警策。这首诗曾误入同时人张弼集中,使他意外受惠,以“六朝遗恨晚山青”扬名于世。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为之辨误,断为钱晔所作。钱晔为牧斋的族祖,《列朝诗集》的说法当属可信。
辜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梦断人肠,静倚银釭待。隔浦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乃。梨花带雨,柳絮迎风,一番愁债。
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
辜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梦断人肠,静倚银釭待。隔浦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乃。梨花带雨,柳絮迎风,一番愁债。
尽管天工奇巧,春光浩荡,我却无心观赏,辜负了良辰美景。梦中的一晌欢触动心中愁绪,只好静静靠在银灯前坐待天明。隔水的红兰可采撷。坐上小船,听到橹声不禁暗自伤心。梨花带着雨点,柳絮迎着春风,一番离愁别绪。
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
回想当年,精致美丽的楼阁生发着光彩。早上弹着瑶琴晚上弹着银筝,歌舞不歇潇洒快意。一夕之间改朝换代,暗自销魂,繁华不再。如此多的侍女和门客都离散了,令人凄凉感慨。
参考资料:
1、 孙文光,彭国忠著.明清词举要: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02:81-82辜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梦断人肠,静倚银釭(gāng)待。隔浦(pǔ)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ǎi)乃。梨花带雨,柳絮迎风,一番愁债。
烛影摇红:词牌名,双调四十八字,前段四句两仄韵后段五句三仄韵。天工:自然形成的工巧,与人工相对。九重:传说天有九重,因以指天。春如海:形容春光繁丽,浩荡如海。银釭:银白色的灯盏、烛台。代指灯。红兰:兰草的一种。欸乃:行船摇橹声。
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
市朝:本指市场和朝廷,这里偏指朝,谓朝廷。金钗十二:即金钗十二行,后以喻姬妾或侍女众多。珠履:珠饰之履,代指门客或有谋略的人。
参考资料:
1、 孙文光,彭国忠著.明清词举要: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02:81-82辜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梦断人肠,静倚银釭待。隔浦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乃。梨花带雨,柳絮迎风,一番愁债。
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
词的上片以佳期如梦、情人离去、雨败梨花、风吹柳絮等不如意情事,极力渲染愁怨的氛围,传达出伤心断肠的情绪;下片则描摹当年绮楼画阁、歌舞欢乐的场面,作为繁华、兴盛的象征,感叹“市朝更改”后的凄凉。全词多用对比手法,凄哀低婉,意蕴丰厚,十分含蓄。此词以一个饱经世态炎凉、彻夜孤栖难寐的思妇的口吻,喻写江山易代、缅怀先朝的感伤。
上片字面是写思妇伤春怀人的愁绪。“辜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谓一派惆怅之情,开篇即溢于纸表。“隔浦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乃”一句,见于南朝梁江淹《别赋》:“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罹霜。巡层楹而空掩,抚锦幕而虚凉。知离梦之踯躅,意别魂之飞扬。”即思妇见到带着晨露的红兰,倍觉独宿之凄楚。这几句词既是承彻夜未眠丽来的晨景,更是要引发读者对《别赋》所咏情境的联想。春景与闺怨,在词中已完全融为一体。仅就写思妇愁绪来说,此词已臻化境,具有很高造诣;而在字句之中,又寄寓着词人的故国之思,其境婉曲深沉,其情刻骨铭心,更显示出作者的过人才华。
下片从字面看,是而今孤寂难耐的思妇对昔日繁华生涯的追忆。“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下片的开头,也同上片的开头一样,发出强烈的感慨,定下全片的基调。“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则是对当年繁华情景的具体刻画,真个是彻夜笙歌,风流体态,与今日的孤寂冷落,恰似天上人间。
“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写的是回首当年后引起的感叹。“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意谓当年的盛况已一去不返,只留下永久的凄凉。转眼之间,一切皆空,不得不感慨万端。上下片合看,此词的抒情主人公当是流落民闻的豪门歌妓,一生经历了人世的荣辱升沉。其境遇,酷似白居易《琵琶行》中“夜深忽梦少年事”的商妇,在孤栖难眠之际,难免要回首前尘。
此词的突出特点,就是寄托遥深,明是写闺怨,实则抒国恨。“一自市朝更改”,实为江山易代。故此词今昔对比的忧思,远比慨叹世态炎凉深广。《琵琶行》中刻画的商妇,不过是失意官宦的写照;此词中塑造的思妇,则是爱国志士的喻写。因此,感情色彩强烈,也就成为此词的鲜明特点之一,几于句句酸苦,字字锥心。这两个特点,使得此词词气超迈,境界高远,正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
前人对此词境界深有理解,况周颐《蕙风词话》评此词与《莲社词》‘双阙中天’阕,托旨略同。”《莲社词》是南宋词人张抡的词集,“双阙中天”是其所作《烛影摇红·上元有怀》词的首句。张抡所作,直抒亡国之痛:“驰隙沆年,恍如一瞬星霜换。今宵谁念泣孤臣,回首长安远。”夏完淳的词,也寄寓着故国之思,二者确乎“托旨略同”。可见简单地就字面理解,无法把握夏词的深意。
但是,夏词与张词,在艺术手法上迥然不同。一是深有寄托,一是直言抒怀。有人未把握这一差异,把夏词也当作直接抒情的作品,以至作出不够准确的解释:“这首词作于南都陷落之后。上片写故乡松江的眼前景物,触目烟花都成愁怨。下片回忆当年南都旧事,绮楼歌吹,都随逝水。表现出一个青年志士对国家倾覆的无限感伤。”照此讲法,夏完淳的故国之思,只因“绮楼歌吹,都随逝水”而起,简直大大有损于少年英雄的完美形象。而且,这种讲法将寄托遥深的浑融之作,解作直白生硬的浅陋之作,也大大贬低了此词的艺术价值。只有把该词看作借思妇哀怨表现亡国之痛,才能更准确更深刻地领会词意。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金元明清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05:825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樟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哪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石猴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喜不自胜,忽抽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携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
众猴听得,个个欢喜。都道:“你还先走,带我们进去,进去!”石猴却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正是猴性顽劣,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猴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隐了,遂称美猴王。
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樟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海外有一个国家,名字叫做傲慢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名为花果山。那座山正是顶上,有一块仙石,这些岩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四面又没有树木遮蔽阴,左右倒有芝兰相互衬。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每次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的时间长,于是有灵与的意思。内育仙胞,一天进裂,产一石蛋,像圆球一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那猴子在山上,却会行走跳跃,吃植物,饮涧泉,采山花,寻找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做朋友,那猿猴为亲;晚上在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中。
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哪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石猴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一朝天气炎热,与众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的顽玩。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儿,拒绝离开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是个像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道是哪里的水。我今天赶闲无事。,顺山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吗!”喊叫一声,都拖男带女,她弟弟叫哥哥,一齐跑来,顺山涧爬泰山,一直到源头的地方,这是一股瀑布飞泉。众猴拍手称赞道:“好水!好水!原来这是在远处山脚下的通,直接与大海的波涛。”又道:“那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找个源头出来,不伤害身体的,我们就拜他为国王。”连喊了三声,忽然见丛杂中跳出来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他闭上眼睛蹲身体,将身一纵,直接跳到瀑布泉中,忽然睁睛抬头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自己,确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这座铁板桥。桥下的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蔽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去再看,却似有人家住的地方一样,真是个好地方。石猴看罢多时,跳到桥中间,左右看,只见正当中有一块界碑。石碑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刻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喜不自胜,忽抽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携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
石猴喜不自胜,忽抽身往外便跑,再闭上眼睛蹲身体,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子把他围住,问路:“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潜水!潜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人。众猴道”:“我怎么能看到这个家会?“石头猴子笑道:“这股水是桥下面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这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子。中间一块石竭上,刻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里面又是宽,可能成百上千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的省能接受老天之气。”
众猴听得,个个欢喜。都道:“你还先走,带我们进去,进去!”石猴却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正是猴性顽劣,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猴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隐了,遂称美猴王。
众猴允许,个个欢喜。都道:“你还先逃跑,带我们进去,进去!”石猴却又闭上眼睛蹲身体,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子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子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大声呼叫,缠一会儿,也都进离开了。过了桥头跳,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走,正是猴性顽皮,再没有一个安定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才停。石猴端坐上面道:“诸位呵,‘人没有信用,不知道自己可以。你们说有本事才能进得来,出得去,不伤害身体的,就拜他为国王。我现在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考察了这一个洞天和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一家的幸福,为什么不为我们做王?众猴听的话”,即拱伏无违。一个个排齿排班,朝上礼拜,都说“千年大王”。从这,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隐了,于是称赞美猴王。
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樟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本文节选自《西游记》第一回,作者是明代的吴承恩,选作课文时有改动。围圆:指仙石的周长,即围一圈的长度。灵通:指仙石有了灵气,通了人性。
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哪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石猴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耍子:玩。瞑目:闭上眼睛。所在:地方。石碣:石碑。
石猴喜不自胜,忽抽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携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
造化:福气;运气。天造地设:自然形成又合乎理想。家当:家产。
众猴听得,个个欢喜。都道:“你还先走,带我们进去,进去!”石猴却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正是猴性顽劣,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猴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隐了,遂称美猴王。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语出《论语·为政》。意思是一个人如果没有信用,不知道他怎么去做人。序齿:按年龄长幼来排列顺序。
小桃枝下试罗裳,蝶粉斗遗香。玉轮碾平芳草,半面恼红妆。
有人在桃树下试穿丝衣,蝴蝶在残余的花间飞舞。芳草被华美的车子辗平,花枝上,花落已半。
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
风变得薰暖,白天开始长起来,杨柳的枝条柔美细长。一双燕子在风中飞舞,杨柳絮飘飘扬扬,地上铺满了落日的余晖。
参考资料:
1、 温庭筠.婉约词 豪放词:万卷出版公司,2010:第122页2、 木河.乖孩子学名诗 明代诗歌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第272页小桃枝下试罗裳(cháng),蝶粉斗遗香。玉轮碾(niǎn)平芳草,半面恼红妆。
罗裳:织锦的裤裙。裳,下身的衣服,裙装。蝶粉:指桃花初放,蕊粉末褪。斗:比试。遗香:指罗裳和少女身体散发出的清香。玉轮:华贵的游车。半面恼红妆:即“恼半面红妆”之倒装句。指因花瓣凋零而心生懊憾。半面:指凋残。红妆:指花瓣。
风乍暖,日初长,袅(niǎo)垂杨。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
乍:开始。袅:细柔摇曳的形态。
参考资料:
1、 温庭筠.婉约词 豪放词:万卷出版公司,2010:第122页2、 木河.乖孩子学名诗 明代诗歌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第272页上片“小桃枝下试罗裳”,是说出游前的准备。天气渐暖,要换上春天的罗裳,不是一换就得,所以要试,试衣于小桃枝下,很可能是普通农家的女孩子。站在小桃枝下,映衬唐人崔护《题都城南庄》中的“人面桃花相映红”。不仅如此,鲜艳的桃花和女子衣上的香泽又引来了翩翩的蝴蝶。不说蝴蝶环绕飞舞,却说“蝶粉斗遗香”,蝶翅上扑落的粉末和女子遗落的香泽比赛,哪一种更香,这就婉转曲折深有意趣了。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本来也是美的化身,所以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中,才有化蝶之说。
游春的人自然很多,有乘宝马香车的,“玉轮碾平芳草”,从芳草地上忽忽驶过,车中的贵妇娇娃,也只在车窗中露出了半面。但“半面恼红妆”,这半面娇容却引起这位游春少女的不快。可能是因为她们乘坐的香车对于芳草的摧残,也可能因为她们不暇他顾的高傲姿态。李商隐《南朝》诗云:“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讽刺南朝苟安于半壁江山,犹如徐妃之半面妆,如取用李商隐诗意,则“半面恼红妆”当指南明福王朱由崧即位南京,只图苟安一时,如同南朝梁、陈末年故事。这种时事使人烦恼,故云:“半面恼红妆。”惟此,前面的“玉轮碾平芳草”也可解释为暗指南明弘光朝排斥忠良压制贤才,这样来解释这两句词,可能显得牵强一些,但是,“半面恼红妆”又似乎不是一般语言,很值得探究。
下片“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三句,写的是初春景象。风才开始变暖,白天才开始变长,垂挂的柳枝才缀上新绿而随风飘荡。三句非常紧凑。从几种事物中观察,感受表现了初春的特点。而以下的三句“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却大有春事已过的景象。关于燕子,在子龙词中多次提及,如《山花子·春恨》“惟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眼儿媚》“只愁又见,柳绵乱落,燕语星星”、《蝶恋花·春日》“燕子乍来春渐老,乱红相对愁眉扫”、《江城子·病起春尽》“凭燕子,骂东风”。几乎都是与暮春春尽联系着。此处“一双舞燕”恐怕也不是早春景象,“万点飞花”更是暮春特有之景,“满地斜阳”也平添了一份凄清。这后面的三个四字句,与前面的三个三字句,意思上有承接,时间上有发展,似是感叹着“九十韶光如梦短”(《渔家傲》),由初春写到春夫,时间上的跨度是为了表现情感上的跨度。
这首词描写春游所见,情景相生,处处透着词人盎然的游兴。词的开始两句用烘托法。桃下试裳能让人产生“桃之天天,灼灼其华”的联想。而蝶粉斗香,又可想见女子春服艳丽如花的美好形象。接下来轮碾芳草,红妆半露,也是情态毕现,鲜明如画。整个上片着笔于人,浓墨重彩。下片则转而写景。风暖日长,垂杨袅袅,双燕翩翩,一派生机蓬勃的景象。景润人心,词人想必也是逸兴满怀。结尾“万点飞花,满地斜阳”微微露出美景不能永驻的淡淡春愁。正如杜甫《曲江》“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及梅尧臣《苏幕遮》“落尽梨花春事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所歌咏,在这样的时刻,文人总不免会透出一丝纤柔的情怀。
参考资料:
1、 元明清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333-334页2、 薛玉坤,鞠婷,何抗.古小词精华: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第212页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天台生因为天气热而难受。晚上躺在细葛做的蚊帐里面,童子手里拿着大扇子在前面挥动,舒服极了,于是就睡着了。过了很久,童子也睡着了,丢掉大扇子,靠在床边,鼾声像打雷一般。天台生惊醒过来,以为快要刮风下雨了,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里。不久,耳旁听到飞动鸣叫的声音,像是唱歌、又像是在倾诉,像是充满哀怨、又像是充满思慕;接着就攻击天台生的手臂,刺入到他的肉里面去,扑向他的大腿,咬啮他的脸面,让天台生毛发都竖了起来,肌肉也几乎要颤动。天台生两手用力合拍,掌心湿湿的、好像是汗水,拿来闻闻,竟是鲜血的腥味啊!天台生吓一大跳,不知该怎么办,就用脚踢了踢童子,呼叫他说:“我被小虫咬得难受,(你)赶紧起来找蜡烛照明。”蜡烛来了,蚊帐全都开了,原来有几千只蚊子聚在蚊帐边。蚊子们看到烛火,四散乱飞,好像一群蚂蚁,好像一堆苍蝇,尖尖的嘴巴、饱饱的肚皮,通体涨大变红。天台生骂童子说:“这不正是啮吮我血的东西吗?都是你不谨慎,把蚊帐拉开而放它们进来!况且这些东西是异类,如果好好预防的话,它们又那能害人呢?”童子拔了些蒿草、捆成一卷,就在草端点起火来,烟随着风回旋,童子拿着蒿草左右挥来挥去,绕床好几圈,把蚊子赶到门外去了。童子回报天台生说:“可以好好睡觉了,蚊子都赶走了。”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天台生于是拂拭席子,正要睡觉,忽然呼喊老天而感叹地说:“老天您为什么要生出这种小东西来伤害人呢?”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童子听了,哑然失笑地说:“您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又过分又固执地怨恨老天呢!天地之间,阴阳二气相互作用、产生变化,赋予它形体、授给它本质,使人和物得到了区分。大的动物是犀牛、大象,怪异的动物是蛟龙,凶暴的动物是老虎、花豹,驯服的动物是糜鹿、金丝猴;长羽毛的是飞禽、是走兽,裸体无毛的是人、是虫;无不都有供养。虽然有大小长短的不同,然而寄托形体在这天地之间,都是一样的。如果从我们人类的角度来看的话,则会认为人类高贵而动物低贱;如果从天地的角度来看的话,则果真有哪个高贵、哪个低贱呢?现在我们人类自抬身价,号称是天地间的主宰者;对待水陆间的物体,有生命的种类,没有不在高处设下鸟网、在低处设下鱼网,山中贡献、海里供应,蛙、黾都没法逃命,鸿雁也都没法隐藏踪迹;人类所吃的动物,可以说是太多太多了,而动物难道就不可以吃人吗?今晚蚊子动一下嘴巴,您就对老天哀号而加以控诉。假如那些被人类所吃的动物,它们也都向老天哀号控告的话,那么老天要处罚人类,又该怎么办呢?“况且动物被人类吃,人类被动物吃,这是不同的种类,还可以说得过去。而且蚊子还对人谨慎畏惧,大白天不敢暴露他们的形迹,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来观察人,乘人疲惫松懈的时候,然后才有所谋求啊!现在同样是人类,吃着米粟、喝着热汤,这是相同的啊!养活妻女、教育小孩,这是相同的啊!穿戴容貌,也没有不相同的啊!可是人类却在大白天里公然乘着同类有间隙的时候来欺负他,吮吸他们的脂膏和脑髓,让他们饿倒在草野间,让他们在道路上流离失所,呼天抢地的声音连接不断,也没有人怜悯他们。现在您一被蚊子咬啮,就立即睡不安稳,知道同类相残却好像没听见过一样,这难道是君子先别人后自己的道理吗?”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span style="color:#af9100;"> 天台生于是将枕头扔到地上,拍打心窝、发出长叹,披上衣服、走出门口,一直坐到天亮。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天台生:作者自称。絺(chī帷)细葛布蚊帐。翣(shà):扇子。慕:思念。噆(cǎn):叮咬。饫(yù):饱,足。勃郁:风吹烟回旋的样子。麾:通“挥”,挥舞。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哑(è)而:笑的样子。尤:指责,归罪,怨恨。覆载之间:指天地之间。二气:指阴阳二气。絪缊(yīnyūn):天地间阴阳二气交互作用。《易*系天下》:“天地絪缊,万物化淳。”言天地间阴阳两气交互作用,万物感之而变化生长。庸狨(rōng):大牛和金丝猴。罗:捕鸟的网。黾(měng):金线蛙。泰:极。陵:同“凌”,侵侮,欺压。盬(gǔ):吸饮。踣(bó):跌倒,僵仆。离流:流离,离散。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span style="color:#993300;"> 天台生于是将枕头扔到地上,拍打心窝、发出长叹,披上衣服、走出门口,一直坐到天亮。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帷,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这篇文章选自《逊志斋集》卷六。文章以天台生被群蚊叮咬,责骂童子为引子,引出童子的一段尖锐的答话。话中指斥了剥削者比蚊子尤为厉害,“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离流于道路”,血淋淋的剥削压迫事实,比蚊子叮人更为残酷。更为甚者,他们的“呼天之声相接”,但却“无恤之者”。但作者只是站在传统儒家仁政思想的基础上来说的,不可能认识到阶级的压迫与剥削。文章绘声绘色,写得颇为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