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参星横北斗转已经快到三更时分,久雨不停,终日刮大风,老天爷也应该放睛。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云忽散月儿明用不着谁人来点缀,青天碧海本来就是澄清明净的。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虽乘船渡大海空怀孔子救世之志,仿佛听到了黄帝咸池优美的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被贬南荒虽然九死一生我也不遗憾,因为这次远游是我平生最奇绝的经历。
参考资料:
1、 赵彩娟,郁慧娟,温斌.中国古代文学作品补选:南开大学出版社,2014.05:第196页参(shēn)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参横斗转:参星横斜,北斗星转向,说明时值夜深。参,斗,两星宿名,皆属二十八星宿。横,转,指星座位置的移动。苦雨终风:久雨不停,终日刮大风。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天容”句:青天碧海本来就是澄清明净的。比喻自己本来清白,政乱污陷如蔽月的浮云,终会消散。
空余鲁叟乘桴(fú)意,粗识轩辕(yuán)奏乐声。
鲁叟:指孔子。乘桴:乘船。桴,小筏子。奏乐声:这里形容涛声。也隐指老庄玄理。轩辕,即黄帝。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南荒:僻远荒凉的南方。恨:遗憾。兹游:这次海南游历,实指贬谪海南。
参考资料:
1、 赵彩娟,郁慧娟,温斌.中国古代文学作品补选:南开大学出版社,2014.05:第196页该诗回顾了诗人被流放到南方的经历,表现了他北归的兴奋之情,九死不悔的倨傲之心和坚强自信、旷达豪放的襟怀。全诗多次运用“比”的手法,韵味深远。
“参横斗转”,是夜间渡海时所见;“欲三更”,则是据此所作的判断。曹植《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这说明“参横斗转”,在中原是指天快黎明之时的景象。而在海南,则与此不同,王文诰指出:“六月二十日海外之二、三鼓时,则参已早见矣。”这句诗写了景,更写了人。一是表明“欲三更”,黑夜已过去了一大半;二是表明天空是晴朗的,剩下的一小半夜路也不难走。因此,这句诗调子明朗,可见当时诗人的心境。而在此之前,还是“苦雨终风”,一片漆黑。连绵不断的雨叫“苦雨”,大风叫“终风”。这一句紧承上句而来。诗人在“苦雨终风”的黑夜里不时仰首看天,终于看见了“参横斗转”,于是不胜惊喜地说:“苦雨终风也解晴。”
三、四两句,就“晴”字作进一步抒写。“云散月明”,“天容”是“澄清”的;风恬雨霁,星月交辉,“海色”也是“澄清”的。这两句,以“天容海色”对“云散月明”,仰观俯察,形象生动,连贯而下,灵动流走。而且还用了句内对:前句以“月明”对“云散”,后句以“海色”对“天容”。这四句诗,在结构方面又有共同点:短句分两节,先以四个字写客观景物,后以三个字表主观抒情或评论。唐人佳句,多浑然天成,情景交融。宋人造句,则力求洗练与深折。从这四句诗,既可看出苏轼诗的特点,也可看出宋代诗的特点。
三、四两句看似写景,而诗人意在抒情,抒情中又含议论。就客观景物说,雨止风息,云散月明,写景如绘。就主观情怀说,始而说“欲三更”,继而说“也解晴”;然后又发一问:“云散月明”,还有“谁点缀”呢?又意味深长地说:“天容海色”,本来是“澄清”的。而这些抒情或评论,都紧扣客观景物,贴切而自然。仅就这一点说,已经是很有艺术魅力的好诗了。
然而上乘之作,还应有言外之意。三、四两句,写的是眼前景,语言明净,不会让读者直接觉得得用了典故。但仔细寻味,又“字字有来历”。《晋书·谢重传》载:谢重陪会稽王司马道子夜坐,“于时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重率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道子戏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耶?’”(参看《世说新语·言语》)“云散月明谁点缀”一句中的“点缀”一词,即来自谢重的议论和道子的戏语,而“天容海色本澄清”则与“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契合。这两句诗,境界开阔,意蕴深远,已经能给读者以美的感受和哲理的启迪;再和这个故事联系起来,就更能让人多一层联想。王文诰就说:上句,“问章惇也”;下句,“公自谓也”。“问章惇”,意思是:你们那些“居心不净”的小人掌权,“滓秽太清”,弄得“苦雨终风”,天下怨愤。如今“云散明月”,还有谁“点缀”呢?“公自谓”,意思是:章惇之流“点缀”太空的“微云”既已散尽,天下终于“澄清”,强加于他的诬蔑之词也一扫而空。冤案一经昭雪,他这个被陷害的好人就又恢复了“澄清”的本来面目。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用典贴切就可以丰富诗的内涵,提高语言的表现力。
五、六两句,转入写“海”。三、四句上下交错,合用一个典故;这两句则显得有变化。
“鲁叟”指孔子。孔子是鲁国人,所以陶渊明《饮酒诗》有“汲汲鲁中叟”之句,称他为鲁国的老头儿。孔子曾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意思是:我的道在海内无法实行,坐上木筏子飘洋过海,也许能够实行吧!苏轼也提出过改革弊政的方案,但屡受打击,最终被流放到海南岛。在海南岛,“饮食不具,药石无有”,尽管和黎族人民交朋友,做了些传播文化的工作;但作为“罪人”,是不可能谈得上“行道”的。此时渡海北归,回想多年来的苦难历程,就发出了“空余鲁叟乘桴意”的感慨。这句诗,用典相当灵活。它包含的意思是:在内地,他和孔子同样是“道不行”。孔子想到海外去行道,却没去成;他虽然去了,并且在那里呆了好几年,可是当他离开那儿渡海北归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行道”的实绩值得他自慰,只不过空有孔子乘桴行道的想法还留在胸中罢了。这句诗,由于巧妙地用了人所共知的典故,因而寥寥数字,就概括了曲折的事,抒发了复杂的情;而“乘桴”一词,又准确地表现了正在“渡海”的情景。“轩辕”即黄帝,黄帝奏乐,见《庄子·天运》:“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苏轼用这个典,以黄帝奏咸池之乐形容大海波涛之声,与“乘桴”渡海的情境很合拍。但不说“如听轩辕奏乐声”,却说“粗识轩辕奏乐声”,就又使人联想到苏轼的种种遭遇及其由此引起的心理活动。就是说:那“轩辕奏乐声”,他是领教过的;那“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他是亲身经历、领会很深的。“粗识”的“粗”,不过是一种诙谐的说法,口里说“粗识”,其实是“熟识”。
尾联推开一步,收束全诗。
“兹游”,直译为现代汉语,就是“这次出游”或“这番游历”,这首先是照应诗题,指代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但又不仅指这次渡海,还推而广之,指自惠州贬儋县的全过程。1094年(绍圣元年),苏轼抵惠州贬所,不得签书公事。他从1097年(绍圣四年)六月十一日与苏辙诀别、登舟渡海,到1100年(元符三年)六月二十日渡海北归,在海南岛渡过了三个年头的流放生涯。这就是所谓“兹游”。下句的“兹游”与上句的“九死南荒”并不是互不相承的两个概念,那“九死南荒”,即包含于“兹游”之中。不过“兹游”的内容更大一些,它还包含此诗前六句所写的一切。
弄清了“兹游”的内容及其与“九死南荒”的关系,就可品出尾联的韵味。“九死”,多次死去的意思。“九死南荒”而“吾不恨”,是由于“兹游奇绝冠平生”,看到了海内看不到的“奇绝”景色。然而“九死南荒”,全出于政敌的迫害;他固然达观,但也不可能毫无恨意。因此,“吾不恨”毕竟是诗的语言,不宜呆看。这句既含蓄,又幽默,对政敌的调侃之意,也见于言外。
参考资料:
1、 《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版,第465-467页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
连绵十里的亭台楼阁,紧挨着青翠的山色延伸过去,百花丛中传来一声声杜鹃的啼鸣。它们热切地叫着,仿佛要同行道中人说话。可不像那些黄莺儿,只管自由自在地来回乱飞。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从睡梦中惊醒时,杜鹃正在晴明的春日卖弄自己的叫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声声的啼叫听来愈加分明。作为漂泊天涯的游子,我又何尝没有返回家乡的想法?奈何那归去的日期啊,却至今难以确定!
参考资料:
1、 常振国.分调绝妙好词 鹧鸪天:东方出版社,2001:132、 袁建林.杜鹃啼归:杜鹃: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56-573、 何新所.晏殊晏几道词选: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166-1674、 王帼英.读故事赏词曲: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965、 刘斯奋.唐宋词:暨南大学出版社,2016:59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殷(yīn)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yīng)取次飞。
鹧鸪天:词牌名。又名《思佳客》《半死桐》《思越人》《醉梅花》。双调,五十五字,上、下片各三平韵。翠微:青翠的山气,此指青翠掩映的山间幽深处。杜鹃:又名杜宇、子规,叫声像“不如归去”。行人:离别在外的游子。流莺:指黄莺。取次:随意、任意。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惊梦觉:从睡梦中惊醒。弄晴时:弄指卖弄,杜鹃在晴明的春日卖弄自己的叫声。不如归:传说中杜鹃的叫声像“不如归去”。天涯:指漂泊天涯的游子,即作者。争奈:怎奈。未可期:未可肯定的意思。
参考资料:
1、 常振国.分调绝妙好词 鹧鸪天:东方出版社,2001:132、 袁建林.杜鹃啼归:杜鹃: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56-573、 何新所.晏殊晏几道词选: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166-1674、 王帼英.读故事赏词曲: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965、 刘斯奋.唐宋词:暨南大学出版社,2016:59这首词表现浪迹天涯的游子,急切盼归却又归期难定的苦闷心情。上片初闻杜鹃啼叫,触动情怀,感觉鸟儿在殷勤地与行人说话。下片写不断地听杜鹃啼叫后,心情变得十分烦躁,埋怨鹃鸟在作弄人,曲折地反映了生活对人的作弄最后用反跌之笔,强化了游子有家难归、孤独烦闷的心态。这首词构思巧妙,情感真挚,语言流丽,有一定的感染力。
上片写羁旅行人梦中得到杜鹃“殷勤”劝慰:山色青翠、春深花繁之时,流莺漫不经心地随意飞鸣,唯有杜鹃善解人意,于百花深处向行人殷勤劝慰。“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写鹃啼的环境和季节。青翠的山色,如何逊“《仰赠从兄兴宁真南》:“高山郁翠微”;也用以指代青山,如杜牧《九日齐山登高》:“与客携壶上翠微”。此处指青山,说在靠着青山的十里楼台的旁边,在春天百花盛开的深处,听见了杜鹃啼叫。
“殷勤白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说杜鹃在花间不断地叫着,好像对“行人”很有情感,不惜“殷勤”相告,比起黄莺的随意飞动,对人漠不关心,大不相同。黄庭坚《次韵裴仲谋同年》:“烟沙篁竹江南岸,输与鸬鹚取次眠。”也是用这个词来写鸟。“行人”走在春色绚烂的优美环境中,心情本来是会愉悦的,但因为离家作客,所以听了杜鹃叫声,不免会引起思家之念,作客之愁。那么,词中所写的美丽景色,又正好为杜鹃叫声的感人作了反衬。
下片写杜鹃对行人梦醒之后的声声规劝:羁旅之人一梦惊醒,已是阳光明媚,杜鹃仍在喋喋不休,“声声只道不如归”,本是好心规劝,谁知却帮了倒忙,反而使得羁旅之人益发孤寂、更多春愁,惹得他久久蓄积在心的思归怀人之情倾泻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因而斥责杜鹃,“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在晴朗的春日,杜鹃偏又卖弄它的叫声,“行人”从梦中惊醒,听到的还是声声的“不如归去”。前面路上初闻鹃啼,感到“殷勤”;听得太多,睡在床上也被叫得不安,叫的又是一句人所做不到的话,那“行人”心中自然也就变得有点烦躁了。
“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不是自己不想回家,只是自己不能决定归期,生活不能由自己主宰,没有什么办法。结句以反诘句收束全词,突出行客思归怀人之深切,点明本词题旨,同时又回答了杜鹃“不如归去”的声声规劝,句法巧妙,抒情委婉沉郁。这是在烦躁中的思念,说是自言自语行,说是对杜鹃的回答也行。这里表面上有埋怨鹃鸟无知、强聒难耐的意思,但归根到底,是对真正“作弄”人的生活遭遇的愤慨。这片词,话说得比较直致,但内容还有曲折。
同样听到一种鹃声,不同的诗人、词家,可以从各自的处境、各样的角度写出不同的感受。杜荀鹤的“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是愤慨文章无用之言;韦应物的“邻家孀妇抱儿泣,我独展转为何情”,是同情丈夫死在外地的寡妇之言;朱敦儒的“月解重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今春还听杜鹃啼”,是痛心国土沦陷,南北亲人不能团聚之言;范仲淹的“春光无限好,犹道不如归”,是豁达之言;杨万里的“自出锦江归未得,至今犹劝别人归”,是诙谐之言。晏几道这首词,则是对浪迹在外、有家难归的生活的叹息之言,写得真切,有一定的感染力;结尾两句,用反跌之笔表曲折之情,意境尤深。
参考资料:
1、 袁建林.杜鹃啼归:杜鹃: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56-572、 苏骅.月虽故乡明:乡情篇:上海辞书出版社,1996:132-133争挽桐花两鬓垂,小妆弄影照清池。出帘踏袜趁蜂儿。
小女孩们争着嚷着摘下桐花插在垂着的两鬓上,稍稍打扮便坐在清池边卖弄地照自己的身影。她们还没穿好鞋子,就踩着袜子蹦出门帘去追逐蜜蜂。
跳脱添金双腕重,琵琶拨尽四弦悲。夜寒谁肯剪春衣。
佩戴的金手镯压得她们手腕很沉重,琵琶四根弦拨弄出的声音是悲伤的。晚上寒冷时谁肯为她们裁制春衣呢?
参考资料:
1、 周子瑜.《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 柳永周邦彦词选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04月第1版:第72页争挽桐花两鬓(bìn)垂,小妆弄影照清池。出帘踏袜趁蜂儿。
浣溪沙: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正体双调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韵,下片三句两平韵。挽:攀引、牵拉。桐花:桐树开的花。两鬓垂:古代未成年女子不挽发髫,两边鬓发下垂。小妆:稍稍打扮。踏袜:打着袜角,还没来得及穿鞋。趁:追逐。
跳脱添金双腕重,琵琶拨尽四弦悲。夜寒谁肯剪春衣。
跳脱:又称“条脱”,手镯。拨尽:弹奏。剪:裁制。
参考资料:
1、 周子瑜.《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 柳永周邦彦词选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04月第1版:第72页本词写一群天真烂漫的小歌女,其活泼姿态表现得十分生动有趣。词的上片三句似电影中三个画面。首句“争挽桐花两鬓垂”,点出她们的年龄和活泼。古代孩童不束发,两鬓下垂,可见是一些小小女孩儿。她们在树下争着闹着,将桐花摘下来,插到自己的鬓发上。次句“小妆弄影照清池”,写年龄虽幼小,已经很爱美了。她们插好花稍稍打扮后,纷纷跑到清池边,欣赏自己美丽的倩影。一个“弄”字,活现出装模作样、顾影自怜的可爱相。她们不仅爱美,还十分顽皮淘气。上结“出帘踏袜趁蜂儿”是多么有趣的一笔。她们为了追逐一只小小的蜜蜂儿,只打着袜脚,来不及穿鞋,就掀开帘子蹦跳出去了。以上写她们平时是爱美、爱玩的天真无邪小小孩子。上片没有写明她们的身份,但从下片可看到这是一群被送到坊曲(唐宋时的妓院)强使学艺的小女孩儿。
过片两句“跳脱添金双腕重,琵琶拨尽四弦悲”,写她们一本正经练艺时的情况:此时坊曲主人给她们戴上饰物。那用金子镶嵌的手镯带在两只手腕上感到沉重。这“重”字语义双关,既是手上沉重,也是心中沉重。琵琶弹尽一曲声调悲哀。“悲”字也是双关,既是曲调之悲,也是女孩儿们内心的悲伤。结句“岁寒谁肯剪春衣?”这轻轻一点,实是重重一笔,本词的主旨终于显示出来。岁暮了,春天来临,究竟有谁肯为这群女小孩儿添制春衣呢?意思是,根本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们的生活。
本词为四十二字的小令,在美成的笔下,显得十分出色。写法上很有特点,一是全词多用对比:上片女孩儿们的活泼笑闹和下片受管束、内心悲凉形成对比。二是下片中“跳脱添金双腕重”,坊曲主人为她们外表打扮、装装门面,和结句实际上丝毫不关心她们生活冷暖形成对比。三是上片起句女孩们争着采桐花打扮自己,非常愉快和过片被动戴上手镯感到沉重不自在形成对比。通过种种对比,以层层加深的笔法以突出主旨。词的上片三句从不同角度大力渲染女孩们的活泼娇憨和自由欢乐。过片写出她们的沉重,接着又写出她们的悲哀,最后点出根本无人真心照顾她们。这样前面种种的可爱处更引起读者的爱怜。其三,下片的写法,特别符合《浣溪沙》这词调格律的要求。按《浣溪沙》作法,上下片各七字三句。分两句一组,一句一组。这一句一组是很重要的,要用力才能收住,本词的结句“夜寒谁肯剪春衣”,正是全词的重心所在。
参考资料:
1、 钱鸿英.《柳周词传 柳永、周邦彦》.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76页—第277页楚江湄,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谩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
这水仙花,就是潇湘妃子无疑。我初见时,她在江边伫立,默默无语,清泪滴滴。她那淡淡的春意,似有缕缕的哀思。她争个儿在东风里摇曳,满腔春情向谁寄?她步履轻盈地走来,带着萧瑟冷寂的秋意。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便有袅袅清香飘起。曾记得汉宫里,那金铜仙人捧着承露盘,亭亭玉立在明月底。
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相将共、岁寒伴侣,小窗净、沉烟熏翠袂。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
琵琶吟怨更多情,它能道尽水仙的幽怨无极。诗人枉自赞美芳香幽雅的兰芷,却不把高洁的水仙提及。有谁叹赏她的国香风味?谁谁理解她的渺远幽思?我将与她相伴相依,共同度过严寒的冬日。明净的小窗里,我为她燃起沉香熏素衣。每当幽梦醒来,见她一身清露涓涓滴,娉娉婷婷在灯影里。
参考资料:
1、 [清]朱祖谋,季南.宋词三百首注释[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1):230.2、 钟礼平.新编宋词三百首全译本[M].广东:海天出版社,2013(8):331.楚江湄(méi),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谩(màn)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
楚江:楚地之江河,此处应指湘江。湄:河岸,水与草交接的地方。湘娥:湘水女神湘妃,舜二妃娥皇、女英 。此处喻水仙花。乍见:忽然看见;猛一见。芳思:美好的情思。凌波:本指起伏的波浪,多形容女子走路时步履轻盈,借指其人。谩:徒,空。汉宫仙掌:汉武帝刘彻曾在建章宫前造神明台,上铸铜柱、铜仙人,手托承露盘以储甘露。亭亭:直立的样子;独立的样子。
冰弦写怨更多情,骚(sāo)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相将共、岁寒伴侣,小窗净、沉烟熏翠袂(mèi)。幽梦觉,涓(juān)涓清露,一枝灯影里。
冰弦 :指筝 。此处喻水仙。骚人:指屈原。后亦泛指诗人,文人。芷(zhǐ):草本植物,开白花,有香气。国香:指极香的花,一般指兰、梅等。亦用于赞扬人的品德黄此指水仙。岁寒:指岁寒三友,指松、竹、梅三种植物。也借以比喻忠贞的友谊。沉烟:指点燃的沉香。翠袂:喻水仙叶。幽梦:隐约的梦境。涓涓:细水缓流的样子。
参考资料:
1、 [清]朱祖谋,季南.宋词三百首注释[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1):230.2、 钟礼平.新编宋词三百首全译本[M].广东:海天出版社,2013(8):331.这首词写得宛转轻灵,工于寄托,于淡淡的语气中寄寓词人曲折蕴藉的情感,仍然具有自己新颖的角度和鲜明的个性。
上片写水仙。开端三句:“楚江泥,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词人把水仙观照为湘娥,用风神清洁、凝眸含泪的湘水之掩辣趁动人的情状笼罩全仙徒然伫立着,无人爱怜,美好情思无所寄托,而一个“空”字则把词人失意、怅惘、落寞的情绪流礴尽了,抒发出人品高洁而难有知音的慨叹,于咏物中写出了词人的心、情。“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是由春入秋,秋是虚写,是词人的心理感受,散发出无边萦瑟轻冷的寒意。“香云随步起”描写水仙之娜香缭绕上升,仪态袅娜。此词写到这里,于淡淡的动人哀思的春意中给人增添了一份冷寂的秋感。读者可体会得到这是词人心境凄黯的写照。上片结句“漫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当是由眼前景物水仙联想到汉宫前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在明月下的亭亭玉影。词人所感,与所谓“感时花溅泪”者同一苦衷。“漫”与上文的“空”字照应,宛转地抒发了词人对宋室的眷念但却无所作为的怅惘之怀。
下片写人惜水仙,进一步写情思。“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怨”字道出了全词主题。这几句词人命意用辞很有独到之处:以有声的冰弦比无声的水仙,把视觉感受错置为听觉感受,于视觉之外再获得听觉上的美感。下二句“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传统诗词中常以兰为国香,这里词人则以水仙为国香,认为它春思悠远,韵味深长,感慨此国香风味不为世人欣赏、怜爱,这与黄庭坚《次韵中玉水仙花》中的“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有异曲同工之妙。至此,词笔一转,着重写到自身,“相将共、岁寒伴侣”写水仙与人相亲相伴,共作岁寒之友。因水仙冬生,“岁寒”二字正切其性。在词人看来,水仙丝毫不逊色于松、竹、梅岁寒三友。“小窗净、沉烟熏翠袂”,写在惜花者所居处,水仙摆放在明净的小窗前,沉水香的缕缕轻烟缭绕着水仙抽出的绿叶。描写得极其淡雅而意境清幽。结语“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写惜花者一觉幽梦醒来时,灯影中目光迅速地被一枝身上带着涓涓清露的水仙吸引住,语气极淡,然清逸之韵使人回味无穷。
这首词借湘妃、洛神来写水仙的芳魂玉魄,极力突出水仙飘逸高洁的品性。综观全词,咏物凝神观照、摆脱凡思,抒情宛转轻灵、淡雅清幽,引事用典十分贴切,又注意到处处照应。作者的才情与功力由此篇可见一斑。
参考资料:
1、 [清]上疆村民选编,黄占英注释.宋词三百首·最新注评版[M].吉林: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8):300.2、 周永忠.宛转轻灵·淡语写深情——周密[花犯]《赋水仙》欣赏[J].阅读与写作,1998(5) :9-9.怪雨盲风,留不住江边行色。烦问讯、冥鸿边士,钓鳌词客。千百年传吾辈语,二三子系斯文脉。听王郎一曲玉箫声,凄金石。
变幻莫测无常雨,南北东西不定风。风风雨雨留不住,江畔行客色匆匆。劳烦你捎个口信,捎给那鸿雁般边翔的志士;劳烦你转达问候,问候那海滨钓鳌的诗翁。千百年后,人们会传诵我辈今朝的话语;诸君数人,维系着国家民族的文化传统。听见王郎这一曲动人的箫声,连无情的金石也凄然变容。
晞发处,怡山碧;垂钓处,沧溟白。笑而今拙宦,他年遗直。只愿常留相见面,未宜轻屈平生膝。有狂谈欲吐且休休,惊邻壁。
在我披散头发,沐浴阳光之处,秀丽的怡山耸着几道青峰,在我垂下钓丝,享受宁静之时,无边的沧海白雾蒙蒙。别笑话我今日仕途坎坷,也许后世能洞察我抗直的初衷。但愿诸君常相见,但愿诸君人长久。轻易屈服不应当,平生紧要是操守。胸中愤懑起狂涛,一吐为快雷霆吼。隔墙有耳且莫谈,为求免祸休开口。
参考资料:
1、 吕来好.古代送别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年09月:第247-248页2、 万震球.毛泽东诗词讲义: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07月:第369页怪雨盲风,留不住江边行色。烦问讯、冥(míng)鸿高士,钓鳌(áo)词客。千百年传吾辈语,二三子系斯文脉。听王郎一曲玉箫声,凄金石。
满江红:词牌名,又名上江虹、念良游、伤春曲,系唐教坊曲。冥鸿:高飞的鸿雁,形容才士高绝尘俗。钓鳌词客:喻指志士仁人的豪放胸襟和惊天动地的壮举。
晞(xī)发处,怡山碧;垂钓处,沧溟白。笑而今拙(zhuō)宦(huàn),他年遗直。只愿常留相见面,未宜轻屈平生膝。有狂谈欲吐且休休,惊邻壁。
晞发:洗净晒干头发。沧溟:大海。遗直:指直道而行,有古之遗风。
参考资料:
1、 吕来好.古代送别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年09月:第247-248页2、 万震球.毛泽东诗词讲义: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07月:第369页词之开篇气象宏大,作者借狂风骤雨、江面迷离之势烘托友人此去风雨兼程的坚定以及送别之际惺惺相惜的依依离情。“怪雨盲风”,不仅是对送别场面的具体描写,也是影射当时动荡、晦暗的政治环境。
“烦问讯、冥鸿高士,钓鳌词客”言明临行前词人对友人的信任与嘱托。友人与词人志存高远、不肯趋炎附势,自然广为结交高洁之士,所要拜访问讯的也是那些不为世俗所容的奇才高士。“千百年传吾辈语,二三子系斯文脉”,作者化用孔子困于匡时“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之语,进一步赞颂友人的高才雄略,并指明其任重而道远的济世使命。
上片末两句重述离别的现实场景。词人极言王实之所奏的箫声荡气回肠,与首句风雨之声相呼应,营建起肃杀中见意气飞扬的沉雄壮阔之境。惜别情感,无须泪水点染、反以凄动金石的箫声烘托,词人与友人的报国之心已然跃然纸上。
“晞发处,怡山碧;垂钓处,沧溟白。”词人回忆与友人贬谪赋闲期间醉心山水、睥睨天下的逍遥乐事。在青山碧水间濯洗头发,在白浪苍茫间静心垂钓,词人与友人在山水间求得内心的平和与宁静,对把持朝政的拙官愚吏不过是置之一哂而已。引屈原《九歌·少司命》中“日希女发合阳之阿,更显词人与友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刚正不阿。
“笑而今拙宦,他年遗直”上承词人回忆、下启劝勉之辞。词人在此着一“笑”字,颇有睥睨天下、超然物外之意。功名只如粪土,何妨化外逍遥,词人坚信那些庸庸碌碌的“拙宦”必将在历史长河的淘洗中被遗忘,而像自己和友人这样忠心为国、德才兼备的贤良终将名垂青史。
临行在即,词人终于道出心中的期许与担忧,全词也由此步入高潮。“只愿常留相见面,未宜轻屈平生膝。有狂谈欲吐且休休,惊邻壁。”词人一方面期望友人保持气节,不轻易摧眉折腰、一味迎合世俗趣味;另一方面又担心友人的豪言壮语招致小人忌恨惹来杀身之祸。如此矛盾的心情,正是词人对险恶世道的绝望、南宋江山的精忠以及对友人的深厚情谊这三重情感的交织,让读者真切感受到在风雨飘摇的南宋王朝,一群有才情、有抱负的文人壮志难酬、满腹辛酸的曲折心事。
全词内容饱满,不仅有对送别场面的描写,也有对往事的追忆,更有对友人的临行赠言。词中成功地塑造了词人与两位友人的鲜明形象,传达出南宋豪放派文人的一腔忧愤。
参考资料:
1、 刘默,陈思思,黄桂月.宋词鉴赏大全集 下: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年09月:第6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