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
幼女下床穿上新衣,初次学着新娘的拜堂礼。
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
恐怕他人取笑羞的不敢抬头,紧张的不停抚弄裙带。
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
小姑:这里是新娘的意思。
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
结:扎缚、抚弄的意思。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专门吟咏幼女(含少女)的诗作数量不多,但这类诗作大都写得富有诗趣,颇具特色。西晋著名诗人左思的《娇女诗》可谓中国古代最早写少女情态的妙诗。此诗极尽铺陈之能事,着力描绘诗人的两个女儿——小女“纨素” 与大女“蕙芳” 逗人喜爱。正如明代谭元春所评:“字字是女,字字是娇女,尽理、尽情、尽态。”明代诗人毛铉的《幼女词》,尽管仅有20字,但状写幼女情态逼真传神,“如在目前”,较之左思280字的《娇女诗》毫不逊色。
毛铉的《幼女词》仅寥寥数语,便使一个纯真可爱的幼女形象跃然纸上。诗的前两句,写幼女下床穿新衣,初次学着“小姑”(此处指新娘)成婚时拜堂。这里,由幼女“下床着新衣”的动作引出其“初学小姑拜”的另一动作,并在“学小姑拜”之前着一“初”字,便突出了其情窦初开。诗人写幼女“学小姑拜”,旨在描绘其心态,故诗中并未具体描绘她学拜的情景,这一点与施肩吾《幼女词》别无二致。三、四两句笔锋一转,以幼女的动作摹写其含羞之心态。“羞见人”,这是直接点明幼女害羞,怕别人取笑她“学小姑拜”。“双手结裙带”,这是写幼女以双手扎缚、抚弄裙带来掩饰其含羞之情。而她要“结裙带”,就得“低头”,其不自然的心理也就被上述自然的动作所掩饰。此诗描绘幼女情态,语言质朴自然,看似信手拈来,实却颇见功力。读之,给读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之感。现代文学巨匠鲁迅先生有两句诗“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啼痕”(《所闻》),写一个给豪门侍宴的“娇女”(侍女),在豪门酒宴上以“佯看罗袜”这一动作掩饰其“啼痕”,以及她失去亲人(亲人被战火夺去生命)后的悲情。鲁迅先生的这两句诗是现实的写照,或许他在写作时也受到毛铉《幼女词》的启发。
施肩吾的《幼女词》与毛铉的《幼女词》都惟妙惟肖地描绘了个性鲜明的幼女的形象,也都以稚态见童心,富有诗意、诗趣。但其不同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不仅在于幼女的年龄略有差异,交代其年龄的方法不同,还在于幼女的稚态与表现手法有别。施诗中的幼女年仅6岁,这是以“幼女才六岁” 直接点明的。毛诗中的幼女年龄多大,诗中并未直接点明,让读者自己从字里行间去寻找答案。此幼女不是像施诗中的幼女那样“学人拜月”,而是学“小姑”成婚时拜堂。可见她已不止“六岁”了。她知道“着新衣”,还知道“羞见人”,甚至懂得掩饰自己的羞态,去“双手结裙带”,可见她稚气未尽,仍是“幼女”,尚未成人,否则,她也做不出“初学小姑拜”的动作了。
施诗写幼女的稚态,突出其弄巧成拙,从而,见其童心。在写法上,施诗先直言幼女少不更事,分不清“巧”与“拙”,为下文写幼女弄巧成拙埋下伏笔;然后,以“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这一反映其稚态的动作描写照应上文,为“未知巧与拙”作了形象的注脚。这里,既有幼女年龄与其行为的不相称之明比,又有他人之“巧”与幼女之“拙”的暗比。如此着墨,就使幼女的形象活了,动了。
毛诗写幼女的稚态,着重反映其情窦初开,羞于见人之童心。毛诗通篇采用白描手法,一句诗就是一幅画面,逼真地勾勒出了幼女一系列的动作。在写法上,除了写幼女“学拜”这点相似外(其实二者学拜的内容也不一致),其余的皆与施诗明显有别。诗中通过幼女下床穿新衣,学着“小姑”成婚时拜堂,低下头,用双手扎缚、抚弄裙带等一系列的动作描写,以及“羞见人”的心理描写,突出幼女又要学拜,又知害羞之个性,把个特定年龄和环境中的“幼女”写得纯真可爱。施诗中的幼女,少不更事,“学拜”,纯属其好奇心所致;而毛诗中的幼女则要懂事得多,因为其年龄要大些,她“学拜”之因,除了好奇心之外,还在于情窦初开,诗中一个“初”字可谓道出个中信息。施诗笔法较直,毛诗笔法较曲。
明代文学家李贽曾道:“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意为天下最妙的文章,无一篇不出于具有童心(真心)的作者之手。其实,赋诗亦然。童心诗心,相映成趣,尽管笔法不一,但诗必妙而耐读。这也为施肩吾与毛铉的两首《幼女词》所证实。
山白鸟忽鸣,石冷霜欲结。
夜晚雪山中夜鸟突然鸣叫了起来,石头冰凉得使在石上的露水快要结成霜了。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流泉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一溪流动的雪。
山白鸟忽鸣,石冷霜(shuāng)欲结。
结:凝结。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这首小诗,必须反复吟味,才会觉得意趣深长。
这首诗描绘了山间夜晚的山泉美景,表现了山的寂静和生机。整首诗用以动衬静的方式来写。
这幅幽静的山泉夜景,在诗人笔下充满了活力,一石一水,生气勃勃,情趣盎然。“山白鸟忽鸣”,应是从王维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化出,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把山岭照得白皑皑,而月光照进鸟巢,使鸟儿惊诧,鸣叫起来。清静的山丘传来鸟叫,更显幽美。次句既所所感,也点明秋天的时令。霜天月夜,石块单是看都有冰冷的感觉,而且仿佛秋霜都要冷得凝结了,暗地里还是照应一个“白”字。最后二句,写皎洁的月光照在清泉上,那泉水浸染上明月的白色,仿佛净化了,顿时变成一溪白雪。诗人笔下的山、鸟、石、泉,在优美的月色下,融成一幅绝色的图画:幽静,清冷,空明,爽洁。正是这是白色的基调,渲染了清冷幽静的气氛。
诗题为《夜泉》,主要写的却是对月色中的山水景物的感觉。“山白”是山在月光沐浴下呈现的色调。一声鸟鸣划破寂静,反而更衬托出寂静,正像王籍所描绘的“鸟鸣山更幽”的境界。山白而鸟忽鸣,不管两者有无联系,总让人联想到王维的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里没写月,但诗人已向我们暗示了月光,下面的景色都由此而生。
“石冷霜欲结”,表现出视觉引起的对触觉的联想。清幽的月色洒在石头上泛起一片冷光,青白青白的像是要凝作霜花。这一句写得非常虚,由月色在石上的反光产生冷的感觉,同时又由冷和白色幻化出霜的想像,作者在此巧妙地运用了通感的艺术表现手法。
诗人置身于朗月的清辉中,山看上去是白的,石也泛着冷光像要结霜,而石下的泉水呢,被月华映照,银光闪烁,简直像是一片雪。古人写夜泉的诗句很多,因为是在夜里,一般都用听觉来表现它,写它的淙淙流声。而本诗的作者却独从视觉来表现它,不能不说是别出心裁的艺术创造。雪的比喻不仅生动形象,而且暗应上文的“冷”、“霜”,承接十分自然,作者的心思绵密由此可见。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吴县东面没有山,只在城西,山峰联在一起,山岭相叠,数量诸多;山势有起有伏,而灵岩就在其中,拔奇挺秀,像是不肯和其他山峰混为一伍。远望过去,都知道灵岩与众不同。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从山下往上走,有一座亭,在半山,大概建在这里,路人不必费太多体力就可以在此稍事休息;由亭往上,有一处幽深曲折的洞,有人说是西施洞;这里还有旺盛的泉水,相传是西施濯花之处,这里都是过去吴王夫差宴游的遗迹了。其上有草堂,可以宿息;有琴台,站在那里可以远眺四周;有轩,可以看到对面的洞庭山,轩名抱翠。有阁,可以俯瞰太湖水波,阁名涵虚;虚明动荡,因此称为奇观阁。吴郡最美的山是灵岩,而灵岩最美的地方,则是此处了。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我是吴县人,来这个地方很多次。但是每次灵岩似乎都将幽境胜景隐藏了起来,因此看不到山色的美,也找不有什么不好来,也许灵岩是存心鄙视我这样浅薄的人吧。今年春天,我跟随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公和其他十个客人再来游玩。爬到了高处,优美的山景主动出现了;进入深山,奇石自然出现了;山间雾气也为之舒展,杉树桧树也随风起舞。灵岩山,大的,小的,明显的,不明显的景色,都争着显现出它们的姿态,不再隐藏起来,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对于这山是从今天才开始明白,其实过去并不了解。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山的景致不同与寻常,尚且能待人来看,更何况人不同与常人呢?饶公观看景色有得,命随同的客人赋诗,嘱咐我为之记。我说:“天下诡奇的地方不多,而人也并非每次登山都能体会到登临的乐趣。山被人欣赏,而人欣赏山,两相成映(意为有这样的山而遇到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都不能算完全获得游览的快乐,所谓这样,疑后面所指名山、名士)。现在灵岩是名山,诸位是名士,想必真是互相不负其名。难道是偶然吗?是因为人们看到风景而心中理解,景物被领略到而理趣得以被体会吧。而我不过是粗陋的人,也跟随其中有所体会,不也是一种幸运吗?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不敢推辞执笔为记的任务,这样也可以私下将这份幸运记录下来”。同行的十个人是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和吴陵刘胜。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灵岩:山名,又称砚石山,在江苏苏州西南,春秋末,吴王夫差建离宫于此,有古迹多处。吴城:吴县县城。吴县、苏州在同一治所。纷纷靡靡:众多而富丽。若:像是。列:排列在一起。咸:都。有异:有特殊之处、与众不同。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节:节省。行者:路人。窈(yǎo)然:深远曲折。西施:春秋末越国美女。越王勾践把她献给吴王夫差,成为夫差最宠爱的妃子。泓然:形容水量大。浣(huàn)花池:相传为西施濯花之处。容:供,让。栖迟:宿息。周眺览:向四周远看。轩(xuān):有廊的房屋。直:当,对着。洞庭:山名,在今苏州西南太湖中。具区:太湖的古称。用:因此。号:称为。专:独一。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亟(qì):屡次。甚亟:次数甚多。每:每每,常常。匿幽閟(bì)胜:把幽境胜景都隐藏闭塞起来。莫可搜剔:意谓找不到幽胜佳境,也挑剔不了差错。“如鄙”句:谓好像灵岩山存心鄙视我这样的浅薄的人。淮南行省:张士诚在苏州称吴王(—)后,仿元代行省建制,设淮南行省,地处当今江苏、安徽两省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地区。参知政事:行省的副长官。饶公,名介,字介之,自号华盖山樵,临川(今属江西)人,元末自翰林应奉出佥江浙廉访司事,张士诚称吴王后,任饶介为淮南行省参知政事。吴亡,被俘处死。有《右丞集》。客:门客,幕僚。“升于高”四句:承上二句,意谓由于饶介这位长官来游,灵岩山就大显殷勤,登高山,就让优美山景自然出现;进深山,就让奇石突然出现。“悠然”,自在的样子。“奥”,深,指山的深处。氛岚:山间雾气。蹇舒:舒展。杉:杉树,乔木。桧(guì):也叫圆柏、桧柏,常绿乔木。幽显巨细:不明显的,明显的,大的,小的。厥状:它们的姿态。披:打开。豁:敞亮。呈:显出。露:显露。隐循:隐蔽躲闪。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公:指饶介。顾瞻:观看。顾,回头看;瞻,向上或向前看。属(zhǔ):通“嘱”,嘱咐。诡奇:奇异。“有其地”三句:大意是说,山被人欣赏,人欣赏山,是相应的。有这样的山而遇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都不能完全获得游览的快乐。其:这个,这样的。夫:这个。须:待。值:遇。目领:眼睛看到、接受。心解:心里理解。景会:景物被领会到。理得:理趣被体会到。“顾非”句:看起来不是一种幸运吗。欤:疑问助词。为客:意思是算作饶介的一个门客;这是谦词。少:年龄小。私识(zhì)其幸:私下里记着这种幸运。“识”,记。淮海秦约:字文仲,太仓(今属江苏)人,郡望淮海。明初应召拜礼部侍郎,因母老辞归。后来再赴京城做官,因年老难以任职,为溧阳教谕。诸暨姜渐:诸暨(今属浙江)人,元代末年客居吴郡,张士诚为吴王,任为行省从事,不久以病辞职。明初为太常博士。河南陆仁:字良贵,号樵雪生,又号乾乾居士,河南人,客居昆山,是在野的大名士。会稽张宪:字思廉,号玉笥生,山阴(古会稽郡,今浙江绍兴)人。张士诚为吴王时,任为枢密院都事,吴亡,隐名遁世。天台詹参:其人未详;“天台”,今属浙江。豫章陈增:其人未详;“豫章”,今江西南昌。吴郡金起,其人未详。金华王顺:其人未详;“金华”,今属浙江。嘉定杨基:字孟载,号眉庵,原籍嘉陵(今属四川),生长吴郡。张士诚为吴王,任为丞相府记室;明初任山西按察使。他与高启、张羽、徐贲齐名,称明初吴中四杰。吴陵刘胜:其人未详。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高启的《游灵岩记》,作于1364年——1366年(元代至正二十四至二十六年)张士诚据苏州自称吴王期间,记叙了作者奉陪张士诚所任命的淮南行省参知政事饶介游苏州灵岩山及赋诗之事。
《游灵岩记》文辞清丽,字句整饰,意在言外。明为游记,却不着意于正面记叙此次游山的历程;明是应命之作,却饱含讥讽挖苦之意。文中巧妙地表现了作者鄙夷权贵,不尚功利,洁身自好的志向。文如其人,结构精巧。
文中明褒实贬,诡谲嘲弄。《游灵岩记》以灵岩之“异”,一贯到底,借记述灵岩之游,运用明褒实贬的手法,诡谲巧妙地嘲弄了一伙趋炎附势的新贵。作者先说灵岩山特异于苏州诸山。吴城东面是广袤的平原,只有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峰峦叠嶂。“峰联岭属”之中,灵岩一山独秀,像是不肯和众峰排列在一起,独具匠心地突出灵岩山之“异”,也为下文的议论设下伏笔。接着,作者着重描述灵岩山以吴王夫差及西施诸古迹著名,以山上台、轩、阁可以四周远眺“虚明动荡”称胜,而对灵岩山本身的景物未予正面描述与称道。然后笔调一转,忽然说:“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他自己是当地人,虽然常游灵岩山,但未发现灵岩有幽境胜景,用文中的话来说,仿佛灵岩山故意鄙薄本地人浅陋,把幽境胜景都隐藏起来,等待外来贵宾莅临欣赏。从而引出饶介及其随行的游山,见出饶介对灵岩山景物“幽显巨细”,莫不称道,而作者自认“浅陋”,从前不识灵岩山。最后借饶介“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发挥议论:山被人欣赏,人欣赏山,两相对应,有这样的山而遇不到这样的人,或者有这样的人而见不到这样的山,“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名山须待名士赏识,名士须遇名山共游。“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并且特意点明“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他只是“有幸”参与此游,其实并不在“名士”诸公之列。
灵岩山是苏州的名山。作者是苏州人,又是饱学卓见、品位高雅之士,热爱家乡的山,热爱家乡的水,热爱家乡的名胜,又屡次游览灵岩山,并不是“不识”灵岩,也不是“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正是由于作者对灵岩十分熟悉,才能如此独到地把握和道出灵岩山之“异”,才能如此精准地领略并感叹:“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
作者以“浅陋”的姿态自居,在《游灵岩记》的写景、记事以及议论之中蕴含了深意:以明褒实贬的笔法,寄寓比喻,嘲弄新贵大员饶介的附庸风雅,其实并不识灵岩,挖苦同游的十位幕僚“名士”的簇拥,其实是趋炎附势。高启犹如灵岩山,“拔奇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全文因此别有一番机趣。
落叶萧萧淮水长,故园归路更微茫。
秋夜落叶萧萧,江潮滚滚,我行进在回归故园的路上,因目迷心乱而前路茫茫。
一声新雁三更雨,何处行人不断肠。
在这半夜三更的沥沥细雨中,突然听得一声鸿雁啼叫怎么能不叫行路之人断肠流泪呢?
参考资料:
1、 李汉秋主编 . 中国历代名诗名词鉴赏辞典 诗卷:延边人民出版社 ,2001.07:第727页2、 傅璇琮主编.中华古诗文名篇诵读 宋元明清:三秦出版社,2000.05:第246页落叶萧萧淮水长,故园归路更微茫。
客中:指于京都金陵任职。萧萧:象声词,这里是草木摇落声。故园,故乡。归路:回去的路。茫茫:无边无际的样子。
一声新雁三更雨,何处行人不断肠。
新雁:初来的雁。三更:半夜时分,指半夜十一时至翌晨一时。行人:出门在外的人。断肠,形容极度悲伤。
参考资料:
1、 李汉秋主编 . 中国历代名诗名词鉴赏辞典 诗卷:延边人民出版社 ,2001.07:第727页2、 傅璇琮主编.中华古诗文名篇诵读 宋元明清:三秦出版社,2000.05:第246页这首诗诗前两句写悲凉的秋景,后两句写作者因回家路漫漫而悲伤的感交集,柔肠寸断的心情。这首诗因情会景,复因景生情,进而以景显情,将诗人欲归乡不得,极其凄清冷寂的心境渲染淋淋尽职。
首句化用杜甫《登高》诗中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合二为一。杜诗作于四川夔州,袁诗作于南京,但都在长江边,情境俱切。
在这句所写的萧瑟景象中,已透出伤感的气氛,接着点出伤感的原因:“故园归路更茫茫”。“更”字比较的基础是前句的“江水长”。长江滔滔数千里,在南京一带,江面辽阔迷茫。而回到故园的道路,比它更为漫长,渺渺不可见。细心的读者马上会发现:从南京到松江,道路算不得太远,交通又十分方便,这样说是不合道理,但正是从这不合理的表述中,隐约透露真情。原来故园隔绝的原因,并不是天遥地远,而是身不由己,羁縻朝廷。况且又处处危险,弄不好就要送命。这样的处境中,遥望归乡之路是“茫茫”无尽头,此意闪烁,一点即止,下面转写,“夜坐”情怀。
在思乡的焦虑中,听到南飞雁群的鸣声,想到人竟不如雁儿自由,可以往来高空,无所阻遏。说“一声新雁”,是突出心理的敏感,也就表现出思归的急切。但终究是无可奈何,长夜枯坐,不能入眠,听那淅淅沥沥的秋雨,飘洒到三更。不用多说,“三更雨”已经从侧面描绘出诗人百无聊赖的、沉闷的心情。结句不从第三句直接引申,作深一层的抒发,却眺开一步,说此情此景,令离乡之人,无不哀痛欲绝。这也是吞吞吐吐的笔法,避免对自身的境遇,切入太深。同时也隐含世路崎岖,伤心非我一人的意思。
这诗字面很陈旧,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少新意。但仔细地读,才感觉到种闪闪烁烁,欲说还休的沉痛,表述其实是很用心。选用陈旧的语言、意象,只是要把某些尖锐的情绪掩盖起来。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主编.历代绝句精华鉴赏辞典: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05:第130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