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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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备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备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广阔的田地将开始种庄稼,农夫们忙着选种整修农具。那些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我就扛着锋利的板锹下地。我从南北垄向的地块开始,播下五谷杂粮稻麦黍菽稷。棵棵庄稼长得挺直又健壮,曾孙看了喜上眉稍心顺意。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禾苗开始秀穗进入灌浆期,很快籽粒坚硬开始成熟了,地里没有秕禾也没有杂草。农夫们除掉食心虫食叶虫,还有那些咬根咬节的虫子,不教害虫祸害我的嫩苗苗!祈求田祖农神发发慈悲吧,把害虫们付之一把大火烧!

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
高天上浓厚的流云满山飘,小雨淅淅沥沥润如酥奶酪。先灌溉好我主人家的公田,再把我们农奴家的私田浇。那里有没割下来的嫩棵子,这里有没捆起来的稻谷草。那里有丢落的束束麦个子,这里遗漏的禾穗子也不少:都成了孤寡老妇的手中宝。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周王亲到田间地头来视察,携妻带子和农夫们把话唠。到南北垄向的田头把饭送,管农业的小官儿喜上眉稍。周王亲临恭恭敬敬来祭祀,献上红牛黑猪作的牺牲品,供上五谷杂粮黍菽稷麦稻。虔诚祭祀进献供品把香烧,祈求上苍降下大福禄位高。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13-51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yǎn)(sì),俶(chù)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大田:面积广阔的农田。稼:种庄稼。既:已经。种:指选种籽。戒:同“械”,此指修理农业器械。乃事:这些事。覃:“剡”的假借,锋利。耜:古代一种似锹的农具。俶载:开始从事。厥:其。庭:通“挺”,挺拔。硕:大。曾孙是若:顺了曾孙的愿望。曾孙,周王对他的祖先和其他的神,都自称曾孙。若,顺。

既方既皁(zào),既坚既好,不稂(láng)不莠(yǒu)。去其螟(míng)(tè),及其蟊(máo)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方:通“房”,指谷粒已生嫩壳,但还没有合满。皁:指谷壳已经结成,但还未坚实。既坚既好:指籽粒坚实、饱满。稂:指穗粒空瘪的禾。莠:田间似禾的杂草,也称狗尾巴草。螟:吃禾心的害虫。螣:吃禾叶的青虫。蟊:吃禾根的虫。贼:吃禾节的虫。稚:幼禾。田祖:农神。秉:执持。畀:给与。炎火:大火。

有渰(yǎn)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jì),彼有遗秉,此有滞(zhì)穗,伊寡妇之利。
有渰:即“渰渰”,阴云密布的样子。祁祁:徐徐。公田:公家的田。古代井田制,井田九区,中间百亩为公田,周围八区,八家各百亩为私田。八家共养公田。公田收获归农奴主所有。私:私田。稚:低小的穗。穧:已割而未收的禾把。秉:把,捆扎成束的禾把。滞:遗留。伊:是。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yè)彼南亩,田畯(jùn)至喜。来方禋(yīn)(sì),以其骍(xīn)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馌:送饭。南亩:泛指农田。田畯:周代农官,掌管监督农奴的农事工作。禋祀:升烟以祭,古代祭天的典礼,也泛指祭祀。骍:赤色牛。黑:指黑色的猪羊。与:加上。介:“丐”的假借,祈求。景福:大福。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13-51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全诗四章,其中第三章最重要也最精采,其他各章如众星之拱月,绿叶之衬花。第三章实写丰收,前二章起铺垫作用,末章是祭祀套话式的余波。

  农业丰收不是从天而降神赐的。诗首章追叙了对春耕的高度重视与精心准备。起句“大田多稼”虽是平淡的直赋其事,然而画面雄阔,涵盖了下文春耕夏耘秋收种种繁复场景,为之提供了纵情挥写的大舞台,气势不凡。由此可窥见当时绝非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而是井田制下的原始大生产耕作。第二句“既种既戒”,实是抓住了农业生产的“牛鼻子”,即选择良种与修缮农具。有了良种,播种的“百谷”才能“既庭且硕”;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农奴以“覃耜”去犁田,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覃耜”只是“既戒”工作的举隅,其它可以想见。除了选种与修具外,还需有其他一系列次要的准备工作,诗用“既备乃事”一笔带过,笔墨精简,疏而不漏。用三个“既”字表示准备工作完成,干脆利落,要言不烦。末句冒出“曾孙是若”,好像很突兀,其实有非常紧密的内在联系。“曾孙”是当时政治、经济舞台的主角,也是此篇的核心人物,农奴一切卖力的活动都是为了顺应“曾孙”的欢心。春耕开局不错,最愉悦的人,当然是主角“曾孙”。这句客观上明确无误地展示了当时社会的主奴关系。从全篇看,第四章曾孙将出场巡视和主祭,这里先提一句作伏笔,也起到了贯通全篇血脉的作用,所谓着一子而满盘皆活。

  次章追叙夏耘,即田间管理,主要写除杂草与去虫害。播种后倘让作物自生自灭,那秋收就很渺茫,因此必须加强管理,而且要贯穿百谷成长的全过程。“既方既皁,既坚既好。”四个“既”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特写,将作物阶段性生长的典型画面作了逐步推进的忠实记录,很有农业科学性,不谙农事的人是很难如此简练精确表述的。而“不稂不莠”却是关键句,即除尽了稂莠,才使粮食长势旺盛,这是略去了种种艰辛劳动过程而提炼出来的重要经验。另一条经验是灭虫。百谷有螟螣蟊贼以及蝗虫等许多天敌,如果不加清除,“田稚”难保,也许会导致粮食颗粒无收。除虫的办法,主要用火攻。让害虫在“炎火”中葬生。由于虫害在一定程度上不像除草那样可以完全由人工加以控制,所以先民又搬出了被称作“田祖”的农神,祈求田祖的神灵将虫害去尽。虽然带有迷信色彩,反映了当时生产力的低下,但也表现了农夫们的迫切愿望。《诗经》中此处提到的除虫方法,后世继续奉行沿用,典型例子是唐代姚崇驱蝗。开元四年(716年),山东蝗虫大起,姚崇奏道:“《毛诗》云:‘秉彼蟊贼,以付炎火。’……蝗既解飞,夜必赴火。夜中设火,火边掘坑,且焚且瘗,除之可尽。”(《旧唐书·姚崇传》)于是遣使分道杀蝗,终于扑灭虫害,保住庄稼。这明显是受了《小雅·大田》诗的启发。

  如果说上二章写的是尽人事,那么天时对于农业也至关重要,所以第三章前四句就写了风调雨顺情况。阴云弥漫,细雨绵绵,真是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公田、私田都有充沛雨水。外界景观与内心感受打成一片,农夫的喜悦在这四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公田”、“私田”的先后关系中,展现了社会矛盾缓和时期农夫们的忠悃厚道心情,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那是非常真率自然的。

  三章其余五句写丰产丰收。若从正面写,谷穗金黄一片,农夫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肩挑车载沉甸甸,大囤小囤满满装,也可以写得沸沸扬扬,动人心目,但那毕竟是寻常蹊径,易于雷同俗套。此诗之妙在于侧写,在于烘托,在于细节描写,不写收,而写不收,从不收中反映丰收,构思之妙,令人拍案叫绝。你看,有长得欠壮实故意不割的,有割了来不及捆束的,有已捆束而来不及装载的,还有许多飘洒散落在各处的谷穗。这些镜头读者闭目想像一下,是丰收还是歉收,不言而喻。至于怎么个丰收法,那就由读者各自去驰骋想像。该实的地方却留下一片空白,让人自行补充,这才是炉火纯青的艺术妙谛。对于此点,历代论者均赞赏不已。

  三章的末句“伊寡妇之利”,又使诗的意境得到升华。如果没有这末句,人们或会有疑问:大田里散落漏收那么多粮食,是不是农夫们偷懒和不珍惜呢?也或会作如是想。有了脱颖而出的此句,人们才恍然意识到农夫们故意不收割殆尽是有良苦用心的。为了让鳏寡孤独无依无靠者糊口活命,又免于他们沿街挨户乞讨的窘辱,农人有意留下一小部分丰收果实让他们自行去采拾,那种细腻熨贴,那种宅心仁厚,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古有拯溺帮困的恻隐之心,那是一种宽广胸怀和崇高美德,至今读来仍令人感动不已。此诗中的“寡妇”,比之唐代杜荀鹤诗中写到兵荒马乱时世的“山中寡妇”那“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的境况来,真是幸运多多。关于此句,还引发过一场怎样理解此诗主旨的论辩。《毛诗序》谓此诗“剌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而朱熹《诗序辨说》则驳道:“此序专以‘寡妇之利’一句生说。”至于两者优劣,应当说,寡妇之拾穗,也确实反映了贫民生活的无保障,从侧面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不公,说诗有“刺”的含意也并不太离谱。但从诗的整体意向而言,是“美”的成分居多,即赞美农夫通过辛勤劳动而喜得丰收。《毛序》以偏概全,朱子所驳也属平允。

  田间劳动大军正在收割捆载,忙得不亦乐乎,田头有农官“田唆”在第一线指挥督察,后方有妇女孩子提筐来送饭食,整个画面一片繁忙热闹景象。这时最高统治者“曾孙”来了,其热气腾腾场面顿时达于沸点,至少从田唆的“至喜”表情上能让人领悟到这一点。第四章实写曾孙省敛,与首章春耕时“曾孙是若”相呼应。更与上篇《甫田》描写“省耕”时情景密合无间,是一模一样的四句。这大约是当时颂扬王权的套话吧。接着是曾孙祭祀田祖,祭祀四方神,牺牲粢盛恭敬祗奉,肃穆虔诚,为黎民为国祚祈福求佑。王权与神权互相依傍而彼此更为尊崇显赫,这大约也是曾孙省敛时所能做的最正儿八经的事吧。其实这都是歌功颂德的冠冕堂皇话,无甚精义,后世捧场诗文的层出不穷,其源头也可追溯到《诗经》上,正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此诗在艺术上造诣颇深。诗主要运用白描手法,为后世勾勒了一幅上古时代农业生产方面的民情风俗画卷。其中的人物,如农人、妇子、寡妇、田唆、曾孙,虽着墨无多,但各有各的身份动作,给人以真实感受。凡此均体现出诗作的艺术魅力,给人无穷回味。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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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译文
广阔的田地将开始种庄稼,农夫们忙着选种整修农具。那些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我就扛着锋利的板锹下地。我从备北垄向的地块开始,播下五谷杂粮稻麦黍菽稷。棵棵庄稼长得挺直又健壮,曾孙看了喜上眉稍心顺意。
禾苗开始秀穗进入灌浆期,很快籽粒坚硬开始成熟了,地里没有秕禾也没有杂草。农夫们除掉食心虫食叶虫,还有那些咬根咬节的虫子,不教害虫祸害我的嫩苗苗!祈求田祖农神发发慈悲吧,把害虫们付之一把大火烧!
高天上浓厚的流云满山飘,小雨淅淅沥沥润如酥奶酪。先灌溉好我主人家的公田,再把我们农奴家的私田浇。那里有没割下来的嫩棵子,这里有没捆起来的稻谷草。那里有丢落的束束麦个子,这里遗漏的禾穗子也不少:都成了孤寡老妇的手中宝。
亲到田间地头来视察,携妻带子和农夫们把话唠。到备北垄向的田头把饭送,管农业的小官儿喜上眉稍。周王亲临恭恭敬敬祭祀,献上红牛黑猪作的牺牲品,供上五谷杂粮黍菽稷麦稻。虔诚祭祀进献供品把香烧,祈求上苍降下大福禄位高。

注释
大田:面积广阔的农田。
稼:种庄稼。
既:已经。种:指选种籽。戒:同“械”,此指修理农业器械。
乃事:这些事。
覃(yǎn):“剡”的假借,锋利。耜(sì):古代一种似锹的农具。
俶(chù)载:开始从事。
厥:其。
庭:通“挺”,挺拔。硕:大。
曾孙是若:顺了曾孙的愿望。曾孙,周王对他的祖先和其他的神,都自称曾孙。若,顺。
方:通“房”,指谷粒已生嫩壳,但还没有合满。皁(zào):指谷壳已经结成,但还未坚实。
既坚既好:指籽粒坚实、饱满。
稂(láng):指穗粒空瘪的禾。莠(yǒu):田间似禾的杂草,也称狗尾巴草。
螟(míng):吃禾心的害虫。螣(tè):吃禾叶的青虫。
蟊(máo):吃禾根的虫。贼:吃禾节的虫。
稚:幼禾。
田祖:农神。
秉:执持。畀:给与。炎火:大火。
有渰(yǎn):即“渰渰”,阴云密布的样子。
祁祁:徐徐。
公田:公家的田。古代井田制,井田九区,中间百亩为公田,周围八区,八家各百亩为私田。八家共养公田。公田收获归农奴主所有。
私:私田。
稚:低小的穗。
穧(jì):已割而未收的禾把。
秉:把,捆扎成束的禾把。
滞:遗留。
伊:是。
馌(yè):送饭。备亩:泛指农田。
田畯(jùn):周代农官,掌管监督农奴的农事工作。
禋(yīn)祀:升烟以祭,古代祭天的典礼,也泛指祭祀。
骍(xīn):赤色牛。黑:指黑色的猪羊。
与:加上。
介:“丐”的假借,祈求。景福:大福。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13-51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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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全诗四章,其中第三章最重要也最精采,其他各章如众星之拱月,绿叶之衬花。第三章实写丰收,前二章起铺垫作用,末章是祭祀套话式的余波。

  农业丰收不是从天而降神赐的。诗首章追叙了对春耕的高度重视与精心准备。起句“大田多稼”虽是平淡的直赋其事,然而画面雄阔,涵盖了下文春耕夏耘秋收种种繁复场景,为之提供了纵情挥写的大舞台,气势不凡。由此可窥见当时绝非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而是井田制下的原始大生产耕作。第二句“既种既戒”,实是抓住了农业生产的“牛鼻子”,即选择良种与修缮农具。有了良种,播种的“百谷”才能“既庭且硕”;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农奴以“覃耜”去犁田,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覃耜”只是“既戒”工作的举隅,其它可以想见。除了选种与修具外,还需有其他一系列次要的准备工作,诗用“既备乃事”一笔带过,笔墨精简,疏而不漏。用三个“既”字表示准备工作完成,干脆利落要言不烦。末句冒出“曾孙是若”,好像很突兀,其实有非常紧密的内在联系。“曾孙”是当时政治、经济舞台的主角,也是此篇的核心人物,农奴一切卖力的活动都是为了顺应“曾孙”的欢心。春耕开局不错,最愉悦的人,当然是主角“曾孙”。这句客观上明确无误地展示了当时社会的主奴关系。从全篇看,第四章曾孙将出场巡视和主祭,这里先提一句作伏笔,也起到了贯通全篇血脉的作用,所谓着一子而满盘皆活。

  次章追叙夏耘,即田间管理,主要写除杂草与去虫害。播种后倘让作物自生自灭,那秋收就很渺茫,因此必须加强管理,而且要贯穿百谷成长的全过程。“既方既皁,既坚既好。”四个“既”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特写,将作物阶段性生长的典型画面作了逐步推进的忠实记录,很有农业科学性,不谙农事的人是很难如此简练精确表述的。而“不稂不莠”却是关键句,即除尽了稂莠,才使粮食长势旺盛,这是略去了种种艰辛劳动过程而提炼出来的重要经验。另一条经验是灭虫。百谷有螟螣蟊贼以及蝗虫等许多天敌,如果不加清除,“田稚”难保,也许会导致粮食颗粒无收。除虫的办法,主要用火攻。让害虫在“炎火”中葬生。由于虫害在一定程度上不像除草那样可以完全由人工加以控制,所以先民又搬出了被称作“田祖”的农神,祈求田祖的神灵将虫害去尽。虽然带有迷信色彩,反映了当时生产力的低下,但也表现了农夫们的迫切愿望。《诗经》中此处提到的除虫方法,后世继续奉行沿用,典型例子是唐代姚崇驱蝗。开元四年(716年),山东蝗虫大起,姚崇奏道:“《毛诗》云:‘秉彼蟊贼,以付炎火。’……蝗既解飞,夜必赴火。夜中设火,火边掘坑,且焚且瘗,除之可尽。”(《旧唐书·姚崇传》)于是遣使分道杀蝗,终于扑灭虫害,保住庄稼。这明显是受了《小雅·大田》诗的启发。

  如果说上二章写的是尽人事,那么天时对于农业也至关重要,所以第三章前四句就写了风调雨顺情况。阴云弥漫,细雨绵绵,真是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公田、私田都有充沛雨水。外界景观与内心感受打成一片,农夫的喜悦在这四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公田”、“私田”的先后关系中,展现了社会矛盾缓和时期农夫们的忠悃厚道心情,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那是非常真率自然的。

  三章其余五句写丰产丰收。若从正面写,谷穗金黄一片,农夫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肩挑车载沉甸甸,大囤小囤满满装,也可以写得沸沸扬扬,动人心目,但那毕竟是寻常蹊径,易于雷同俗套。此诗之妙在于侧写,在于烘托,在于细节描写,不写收,而写不收,从不收中反映丰收,构思之妙,令人拍案叫绝。你看,有长得欠壮实故意不割的,有割了来不及捆束的,有已捆束而来不及装载的,还有许多飘洒散落在各处的谷穗。这些镜头读者闭目想像一下,是丰收还是歉收,不言而喻。至于怎么个丰收法,那就由读者各自去驰骋想像。该实的地方却留下一片空白,让人自行补充,这才是炉火纯青艺术妙谛。对于此点,历代论者均赞赏不已。

  三章的末句“伊寡妇之利”,又使诗的意境得到升华。如果没有这末句,人们或会有疑问:大田里散落漏收那么多粮食,是不是农夫们偷懒和不珍惜呢?也或会作如是想。有了脱颖而出的此句,人们才恍然意识到农夫们故意不收割殆尽是有良苦用心的。为了让鳏寡孤独无依无靠者糊口活命,又免于他们沿街挨户乞讨的窘辱,农人有意留下一小部分丰收果实让他们自行去采拾,那种细腻熨贴,那种宅心仁厚,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古有拯溺帮困的恻隐之心,那是一种宽广胸怀和崇高美德,至今读来仍令人感动不已。此诗中的“寡妇”,比之唐代杜荀鹤诗中写到兵荒马乱时世的“山中寡妇”那“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的境况来,真是幸运多多。关于此句,还引发过一场怎样理解此诗主旨的论辩。《毛诗序》谓此诗“剌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而朱熹《诗序辨说》则驳道:“此序专以‘寡妇之利’一句生说。”至于两者优劣,应当说,寡妇之拾穗,也确实反映了贫民生活的无保障,从侧面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不公,说诗有“刺”的含意也并不太离谱。但从诗的整体意向而言,是“美”的成分居多,即赞美农夫通过辛勤劳动而喜得丰收。《毛序以偏概全,朱子所驳也属平允。

  田间劳动大军正在收割捆载,忙得不亦乐乎,田头有农官“田唆”在第一线指挥督察,后方有妇女孩子提筐来送饭食,整个画面一片繁忙热闹景象。这时最高统治者“曾孙”来了,其热气腾腾场面顿时达于沸点,至少从田唆的“至喜”表情上能让人领悟到这一点。第四章实写曾孙省敛,与首章春耕时“曾孙是若”相呼应。更与上篇《甫田》描写“省耕”时情景密合无间,是一模一样的四句。这大约是当时颂扬王权的套话吧。接着是曾孙祭祀田祖,祭祀四方神,牺牲粢盛恭敬祗奉,肃穆虔诚,为黎民为国祚祈福求佑。王权与神权互相依傍而彼此更为尊崇显赫,这大约也是曾孙省敛时所能做的最正儿八经的事吧。其实这都是歌功颂德冠冕堂皇话,无甚精义,后世捧场诗文的层出不穷,其源头也可追溯到《诗经》上,正可谓“成也萧,败也萧何”了。

  此诗在艺术上造诣颇深。诗主要运用白描手法,为后世勾勒了一幅上古时代农业生产方面的民情风俗画卷。其中的人物,如农人、妇子、寡妇、田唆、曾孙,虽着墨无多,但各有各的身份动作,给人以真实感受。凡此均体现出诗作的艺术魅力,给人无穷回味。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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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此诗是《小雅·甫田》的姊妹篇,两诗同是周王祭祀田祖等神祇的祈年诗。《小雅·甫田》写周王巡视春耕生产,因“省耕”而祈求粮食生产有“千斯仓”“万斯箱”的丰收;《小雅·大田》写周王督察秋季收获,因“省敛”而祈求今后更大的福祉。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13-51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63-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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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之初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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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笾既和旨,饮笾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笾孔嘉,维其令仪。

凡此饮笾,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客人刚来到筵前准备入席,分左右两列落座谦让有序。竹笾木豆排列得整整齐齐,笾豆里的食品是那样精致。酒是那样醇厚柔和又甜美,喝起酒来大家都非常满意。编钟和金鼓都已经摆布好,宾主举杯敬酒从容又安逸。天子的熊靶已经树立起来,箭在弦上强弓也已经拉开。射手们已经聚集到靶场上,把你们的射箭本领拿出来。开弓放箭每发都要射中靶,为的是罚你饮酒欢乐开怀。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执龠而舞吹起笙来敲响鼓,各种乐器一齐奏响多和谐。向创业的先祖们敬献乐舞,以便附和燕礼的繁文缛节。繁复的礼制仪轨一一演遍,场面隆重盛大又气氛热烈。上神传旨赐你们纯洁祝福,子子孙孙永远幸福又安康。子孙万代幸福安康又快乐,尽情展示你们的本领特长。客人们手执酒杯寻找对手,陪酒的出来进去忙个不休。宾主们倾满美酒举杯痛饮,向列祖列宗进献时鲜祭品。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客人们刚到未入席饮酒前,一个个温文尔雅恭谨庄严;当他们还没有喝醉的时候,一个个保持形象顾着脸面;等他们酩酊大醉以后再看,一个个举动轻浮丧尽威严;离开自己的座位到处乱转,不停地手舞足蹈姿态翩跹。当他们还没有喝醉的时候,一个个保持形象谦抑低调;等他们酩酊大醉以后再看,一个个放浪形骸举止轻佻;这都是喝酒不节制惹的祸,不知道自己的轻重乱了套。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客人喝醉酒以后你就看吧,又是大呼小叫还吵闹不迭;打翻了我筵席上的笾和豆,手上乱抓乱挠步态也歪斜。这都是喝酒不节制惹的祸,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过错。头上歪戴着帽子出尽洋相,还总是狂呼不止醉舞婆娑。如果喝醉了酒你及时离席,宾主双方你好我好享清福。如果喝醉了酒还赖着不走,这就叫害人害己自取其辱。饮酒本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关键是要保持形象讲风度。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总的来讲吧饮酒这件事情,有人保持清醒有人醉糊涂。一般都要现场设立监酒官,有的还辅设个史官来监督。有人喝酒喝醉了当然不好,也有人喝不醉反倒不满足。好事者不要再殷勤劝酒了,别让好酒之辈太放纵轻忽。不该说的话不能张口就来,无根无据的话不要瞎秃噜。喝醉酒之后胡说八道的话,罚他拿没角的小公羊赔罪。三杯酒就认不清东西南北,哪里还敢让他再多灌几杯?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34-540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81-486

宾之初筵(yán),左右秩(zhì)秩。笾(biān)豆有楚,殽(yáo)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chóu)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初筵:宾客初入席时。筵,铺在地上的竹席。左右:席位东西,主人在东,客人在西。秩秩:有序之貌。笾豆:古代食器礼器。笾,竹制,盛瓜果干脯等;豆,木制或陶制,也有铜制的,盛鱼肉虀酱等,供宴会祭祀用。有楚:即“楚楚”,陈列之貌。肴核:肴为豆中所装的食品,核为笾中所装的食品。旅:陈放。和旨:醇和甜美。孔:很。偕:通“皆”,遍。醻:同“酬”。举醻,举杯。逸逸:义同“绎绎”,连续不断。大侯:射箭用的大靶子,用虎、熊、豹三种皮制成。一般的侯也有用布制的。抗:高挂。斯:语助词。张:张弓搭箭。射夫:射手。发功:发箭射击的功夫。有:语助词。的:侯的中心,即靶心,也常指靶子。祈:求。尔爵:爵,饮酒尽也;尔爵,就是求射中而让别人饮罚酒之意。

(yuè)舞笙(shēng)鼓,乐既和奏。烝(zhēng)(kàn)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gǔ),子孙其湛。其湛(dān)曰乐,各奏尔能。宾载(zài)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籥舞:执籥而舞。籥是一种竹制管乐器,据考形如排箫。烝:进。衎:娱乐。洽:使和洽,指配合。有壬:即“壬壬”,礼大之貌。有林:即“林林”,礼多之貌。锡:赐。纯嘏:大福。湛:和乐。奏:进献。载:则,便。手:取,择。仇:匹,指对手。室人:主人。入又:又入,指主人亦随宾客入射以耦宾,即耦射。康爵:空杯。时:射中的宾客。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qiān)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bì)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止:语气助词。反反:谨慎凝重。曰:语助词。幡幡:轻浮无威仪之貌。舍:放弃。坐:同“座”,座位。仙仙:同“跹跹”,飞舞貌。抑抑:意思与前文“反反”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怭怭:意思与前文“幡幡”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秩:常规。

宾既醉止,载号(háo)载呶(náo)。乱我笾豆,屡舞僛(qī)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biàn)之俄,屡舞傞(suō)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号:大声乱叫。呶:喧哗不止。僛僛:身体歪斜倾倒之貌。邮:通“尤”,过失。弁:皮帽。俄:倾斜不正。傞傞:醉舞不止貌。伐德:败德。令仪:美好的仪表礼节。监:酒监,宴会上监督礼仪的官。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zāng),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bǐ)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gǔ)。三爵不识,矧(shěn)敢多又。
史:酒史,记录饮酒时言行的官员。燕饮之礼必设监,不一定设史。臧:好。式:发语词。俾:使。大怠:太轻慢失礼。匪言:指不该问话。匪由:指不合法道的话。童羖:没角的公山羊。三爵:三杯。不识:不知。矧:何况。又:“侑”之假借,劝酒。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534-540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81-486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这是《小雅》中篇幅之长仅次于《小雅·正月》和《小雅·楚茨》的一首诗。此诗章法结构非常严谨。这不仅是指它全部五章每章均十四句,且都是标准的四字句;更是指它章节之间内在组织上的精妙。诗内容大致可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两章写合乎礼制的酒宴,第二部分两章写违背礼制的酒宴,两者同以“宾之初筵”一句起头,而所描述的喝酒场面却大相径庭,暴露出理想状态与现实境况的尖锐矛盾。第三部分为末章,是总结性的言辞,连用“不”、“勿”、“无”、“匪”、“矧敢”等表示否定义的词集中凸现否定意蕴。各部分之间起承转合脉络极其分明。第二个印象是诗人的写作技巧非常高明。诗人之意实在“刺”,前两章却用“美”为“刺”作映衬,使丑恶的事物在与美好的事物的对比中更显出其丑恶,欲抑先扬,跌宕有致。而诗人的“刺”即使是在最重要的第三、第四两章中,也并不剑拔弩张,疾言厉色,只是反覆直陈醉酒之态以为警诫,除了烂醉后手舞足蹈的姿势不惜重言之以外,“载号载呶”、“乱我笾豆”、“侧弁之俄”写醉汉吵吵嚷嚷、弄乱东西、衣冠不正,也都抓住了特征。并且,诗人还善于通过“既醉而出,并受其福”之类的委婉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之类的戏谑语,来作“绵里针”式的点染。借形象说话,实招就是高招。当然,并不是说此诗没有正面的说理成分,末章就主要是说理,但毕竟使读者对酗酒的害处深感悚惕的还是那些描写醉态的句子。

  诗人技巧上的高明之处,在具体的修辞上,也得到充分的表现,除了消极修辞外,积极修辞更是丰富多彩。“左右秩秩”、“举醻逸逸”、“温温其恭”、“威仪反反”、“威仪幡幡”、“屡舞仙仙”、“威仪抑抑”、“威仪怭怭”、“屡舞僛僛”、“屡舞傞傞”,这是叠字修辞格的运用,频度之高,在整部《诗经》中似乎也不多见,那种奇佳的摹态效果,令人叹服。“笾豆有楚,肴核维旅”、“既立之监,又佐之史”,则是非常标准的对偶修辞格。“宾之初筵”、“其未醉止”、“曰既醉止”、“是曰既醉”等句都同章或隔章、邻章重复一次,是重复修辞格,而由其重复所产生的效应则不同。如上文所说“宾之初筵”的重复意在引出对比。但“其未醉止”、“曰既醉止”的重复,则既与从“威仪反反”、“威仪幡幡”到“威仪抑抑”、“威仪怭怭”的递进紧扣,又有“其未醉止”一组重复与“曰既醉止”一组重复的两层对比,从中更可见出结构的精整。而“是曰既醉”的隔章重复,所起作用是将第三、第四这最重要的两章直接串联起来。还有一种《诗经》中经常出现的修辞格——顶针,此诗也有两例,即“以洽百礼”之后接以“百礼即至”,“子孙其湛”之后接以“其湛曰乐”。这两个顶针修辞在同章中仅隔两句,相距很近,也是诗人为加重语气而作的刻意安排。另外,“钟鼓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这一段又是排比句,且两句一换韵,有很强的节奏感。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81-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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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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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何日斯沮?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邛。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何日斯沮?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邛。
苍天苍天太暴虐,灾难降临我国界。朝廷策谋真邪僻,不知何时能止歇。善谋良策难听从,歪门邪道反不绝。我看朝廷的谋划,确是弊病太多些。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
小人叽喳攻异己,是非不分我悲凄。若有什么好谋略,他们全都不肯依。若有什么坏计策,他们全都会同意。我看朝廷的谋划,不知弄到何境地。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占卜灵龟已厌倦,谋划再不向我谈。谋臣策士实在多,就是没有好意见。议论纷纷满庭中,指出弊病有谁敢!就像谋划要远行,真到路上没效验。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如此谋划我悲痛,古圣先贤不效法,常规大道不遵从。近僻之言王爱听,肤浅之见纷聚讼。就像宫室建路上,当然不会获成功。

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国家虽然没法度,人有聪明有糊涂。人民虽然不富足,还有明哲有善谋,有能治国有严肃。就像长流那泉水,不让衰败与陈腐!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不敢空手打虎去,不敢徒步过河行。人们只知这危险,不知其他灾祸临。面对政局我战兢,就像面临深深渊,就像脚踏薄薄冰。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443-44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06-409

(mín)天疾威,敷(fū)于下土。谋犹回遹(yù),何日斯沮?谋臧(zāng)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邛(qióng)
旻天:秋天,此指苍天、皇天。疾威:暴虐。敷:布施。下土:人间。谋犹:谋划、策谋。犹、谋为同义词。回遹:邪僻。斯:犹“乃”、才。沮:停止。臧:善、好。从:听从、采用。覆:反、反而。孔:很。邛:毛病、错误。

(xì)潝訿(zǐ)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
潝潝:小人党同而相和的样子。訿訿:小人伐异而相毁的样子。具:同“俱”,都。依:依从。伊:推。于:往、到。胡:何。底:至,指至于乱。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jiù)?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龟:指占卜用的灵龟。厌:厌恶。犹:策谋。用:犹“以”。集:成就。咎:罪过。匪:彼。行迈谋:关于如何走路的谋划。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ěr)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匪:非。先民:古人,指古贤者。程:效法。大犹:大道、常规。经:经营、遵循。维:同“唯”,只有。迩言:近言,指谗佞肤浅无远见的言论。争:争辩、争论。溃:通“遂”,顺利、成功。

国虽靡(mí)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wǔ),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xū)以败。
靡:没有。止:礼。靡止,犹言没有礼法、没有法度。膴:肥。靡膴,犹言不富足、尚贫困。艾:有治理国家才能的人。无:通“勿”。沦胥:沉没。败:败亡。

不敢暴(bào)虎,不敢冯(píng)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jīng)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暴(虎空手打虎。冯河:徒步渡河。其他:指种种丧国亡家的祸患。战战:恐惧的样子。兢兢:谨慎的样子。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443-447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06-409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何日斯沮?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邛。

潝潝訿訿,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全诗六章,前三章每章八句,后三章每章七句。

  第一章突兀起句,以怨天的口气发端,指出当前王朝政治的灾难是“谋犹回遹”,昏庸的国王是非不辨、善恶不分,结果“谋臧不从,不臧覆用”,表现出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愤慨和忧虑。第二章进一步指出,所以造成这种政治上的混乱局面,是由于一些掌权者叽叽喳喳、党同伐异。他们“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因而诗人再次发出感叹:这样下去,不知国家要弄到什么地步!从而加深了第一章内容的表述。第三章,作者用“我龟既厌”这一典型的事例再次表示对王朝政治、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并指出,朝廷上虽然“谋夫孔多”、“发言盈庭”,但都是矢不中的、不着边际的空谈。接着第四章又进一步说明,当前王朝的政令策谋,上不遵古圣先贤、下不合固有规范,而国王还偏听偏信、不加考究,就使王朝的策谋更加脱离实际了。第五章作者又以谏劝的口气说,国家各种人才都有,国王要择善而从,不要使他们流散、消亡。这实是对周王发出了警告。最后一章,作者再次表达了自己忧虑国事的深沉心情,其中“战战兢兢”三句,生动形象、寓意鲜明,写出了自己焦虑万状的心态,广为后世所引用,早已成为著名的成语。

  由上述内容,与其说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不如说它是一首政治抒情诗更确切些。当然,政治讽刺也是一种政治抒情。作者以“谋犹回遹”为此诗中心议题,以对国事的忧虑为主线,以感叹的语气贯穿始终,从中把叙述、揭露、讽刺和议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来表述,从而形成了此诗主题明确、内容丰富和感情深厚的显著特色。从谋划的正邪、决策的当否,能看到政治的弊端以至国家的命运,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并忧心忡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为国事操心,表现了作者具有比较深厚的爱国感情,这些也就是此诗思想价值之所在。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406-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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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下拜受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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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夏天,齐桓公在葵丘与各国诸侯聚会,为的是重申原来的盟誓,使大家更加和好。这是合乎礼的。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周襄王派宰孔赏赐齐侯一块祭肉。宰孔说:“天子正忙于祭祀文王、武王,特派我来,赏赐伯舅一块祭肉。” 齐侯刚要下阶拜谢。宰孔说:“且慢,后面还有命令哩。天子命我告诉您:‘伯舅年纪大了,加之对王室有功,特赐爵一级,不必下阶拜谢。’”齐桓公答谢:“天子的威严,离我不过咫尺,小白我岂敢贪受天子之命‘不下拜’?果真那样,只怕就会垮台,使天子也蒙受羞耻。怎敢不下阶拜谢!” 下阶,拜谢;登堂,领赏。

  夏,会于葵(kuí)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葵丘:宋国地名,在今河南兰考。一说在民权县东北。当时齐桓公与宋襄公、鲁僖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共公在葵丘相会。寻盟:重温旧盟。齐桓公曾在曹国的洮会合过鲁、宋等诸侯,故称“寻盟”。寻,通“爝(jué)”,把冷了的东西重新温一温,引申为重续或重温。盟,在神前立誓缔约。

  王使宰孔修齐侯胙(zuò),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修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dié)老,加劳,修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zhǐ)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王:周襄王。宰孔:周襄王的使臣。宰,官名。孔,人名。胙:古代祭祀时供的肉。文、武:周文王与周武王。伯舅:周天子尊称同姓诸侯为伯父或叔父,尊称异姓诸侯为伯舅。周,姬姓;齐,姜姓。耋老:老迈,年高。耋,七十岁。加劳:加上有功劳。一说重加慰劳。违:离。颜:面。咫尺:距离很近,八寸为咫。小白:齐桓公名。余:我。敢:怎敢。贪:贪妄,意为恃宠而违礼法。陨越:坠落。指违背礼法。

  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这篇百字短文记述了齐桓公在会晤诸侯时接受周襄王赏赐祭肉的一个场面。粗读似乎平淡无奇,细品则觉别有滋味。

  依据周朝的规矩,“胙”是不应赐给异姓诸侯的,并且诸侯受赐必须“下拜”。周襄王却破例赐给齐侯“胙”并传令免去“下拜”之礼。这是为什么?齐桓公虽已年迈功高,且当着众诸侯的面,坚持要“下拜”受赐,绝不违礼法,又是为什么?文章围绕“下拜”二字,一波三折,既反映了周王室的衰微,也反映了当时还普遍存在尊周意识。

  周襄王对齐侯的特殊礼遇,不无讨好巴结之嫌,企盼霸主尊周,以维持周王室的生存与面子。他未必不觉屈辱、难堪,心中酸苦唯有自知。齐桓公为春秋五霸之首,这时已任诸侯盟主数十年,功高年迈,傲视群雄,称霸中原。周天子在他心目中未必有多大分量。但他在接受周天子赏赐时却表现出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情态,非但谦恭有礼,甚至近于肉麻。与其说他的言行带有矫揉的成分,毋宁说他的表演相当成功。霸主尊周,固然是给周王室面子,而他表演的真正目的,则是给在场与不在场的诸侯看,借周天子的名号,使自己的霸权合法化。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后世曹孟德一类奸雄的祖师爷。

  《左传》刻画人物,往往着墨不多,很少客观地描绘,而是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行动表现人物性格。本文写齐桓公只有一段话、一套程式化动作,却把一个雄才大略、老谋深算的形象刻画得形神毕肖。

  附带说一句,《左传》作者评价历史人物的准则与当时儒家“尊王”的宗旨是一致的。所以文章在平稳朴实中仍可见到作者对齐桓公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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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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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野兔往来任逍遥,山鸡落网惨凄凄。在我幼年那时候,人们不用服兵役;在我成年这岁月,各种苦难竟齐集。长睡但把嘴闭起!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野兔往来任逍遥,山鸡落网悲戚戚。在我幼年那时候,人们不用服徭役;在我成年这岁月,各种忧患都经历。长睡但把眼合起!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野兔往来任逍遥,山鸡落网战栗栗。在我幼年那时候,人们不用服劳役;在我成年这岁月,各种灾祸来相逼。长睡但把耳塞起!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41-142页

有兔爰(yuán)爰,雉(zhì)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lí)。尚寐(mèi)无吪(é)
爰:缓之借,逍遥自在。离:同罹,陷,遭难。罗:罗网。为:指徭役。郑笺:“为,谓军役之事也。”罹:忧。无吪:不说话。一说不动。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fú)。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罦:一种装设机关的网,能自动掩捕鸟兽,又叫覆车网。造:指劳役。朱熹《诗集传》:“造,亦为也。”觉:清醒。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chōng)。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罿:捕鸟兽的网。庸:指劳役。郑笺:“庸,劳也。”聪:听觉。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41-142页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这是一首伤时感事的诗。《毛诗序》说:“《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这是依《左传》立说,有史实根据,因此《毛诗序》说此诗主题不误。但意谓作于桓王时,与诗中所写有出入。崔述《读风偶识》说:“其人当生于宣王之末年,王室未骚,是以谓之‘无为’。既而幽王昏暴,戎狄侵陵,平王播迁,室家飘荡,是以谓之‘逢此百罹’。故朱子云:‘为此诗者盖犹及见西周之盛。’(见朱熹《诗集传》)可谓得其旨矣。若以为在桓王之时,则其人当生于平王之世,仳离迁徙之余,岂得反谓之为‘无为’?而诸侯之不朝,亦不始于桓王,惟郑于桓王世始不朝耳。其于王室初无所大加损,岂得遂谓之为‘百罹’、‘百凶’也哉?窃谓此三篇者(按:指《中谷有蓷》、《葛藟》及此篇)皆迁洛者所作。”

  诗共三章,各章首二句都以兔、雉作比。兔性狡猾,用来比喻小人;雉性耿介,用以比喻君子。罗、罦、罿,都是捕鸟兽的网,既可以捕雉,也可以捉兔。但诗中只说网雉纵兔,意在指小人可以逍遥自在,而君子无故遭难。通过这一形象而贴切的比喻,揭示出当时社会的黑暗。

  各章中间四句,是以“我生之初”与“我生之后”作对比,表现出对过去的怀恋和对现在的厌恶:在过去,没有徭役(“无为”),没有劳役(“无造”),没有兵役(“无庸”),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现在,遇到各种灾凶(“百罹”“百忧”“百凶”),让人烦忧。从这一对比中可以体会出时代变迁中人民的深重苦难。这一句式后来在传为东汉蔡琰所作的著名长篇骚体诗《胡笳十八拍》中被沿用,“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那悲怆的诗句,是脱胎于《兔爰》一诗。

  各章最后一句,诗人发出沉重的哀叹:生活在这样的年代里,不如长睡不醒。愤慨之情溢于言表。方玉润说:“‘无吪’、‘无觉’、‘无聪’者,亦不过不欲言、不欲见、不欲闻已耳”(《诗经原始》),这也是《毛诗序》中所点出的君子“不乐其生”的主题。

  全诗三章风格悲凉,反覆吟唱诗人的忧思,也正是《王风》中的黍离之悲,属乱世之音、亡国之音,方玉润评云:“词意凄怆,声情激越,(三国魏)阮步兵(籍)专学此种。”(《诗经原始》)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42-1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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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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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肴脾臄,或歌或咢。

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舍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

曾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芦苇丛生长一块,别让牛羊把它踩。芦苇初茂长成形,叶儿润泽有光彩。同胞兄弟最亲密,不要疏远要友爱。铺设竹席来请客,端上茶几面前摆。

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肴脾臄,或歌或咢。
铺席开宴上菜肴,轮流上桌一道道。主宾酬酢共畅饮,洗杯捧盏兴致高。送上肉酱请客尝,烧肉烤肉滋味好。牛胃牛舌也煮食,唱歌击鼓人欢笑。

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舍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
雕弓拽满势坚劲,四支利箭合标准;发箭一射中靶心,较量射技座次分。雕弓张开弦紧绷,利箭四支手持定。四箭竖立靶子上,排列客位不慢轻。

曾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宴会主人是曾孙,供应美酒味香醇。斟满大杯来献上,祷祝高寿贺老人。龙钟体态行蹒跚,扶他帮他侍者仁。长命吉祥是人瑞,请神赐送大福分。

参考资料:

1、 朱 熹.诗经集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3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59-5613、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630-633

(tuán)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bāo)方体,维叶泥泥。戚(qī)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sì)之筵(yán),或授之几。
行苇:道路边的芦苇。行:道路。敦彼:苇草丛生貌。践履:践踏。方苞:指枝叶尚包裹未分之时。体:成形。泥泥:苇叶润泽貌。戚戚:亲热。远:疏远。具:通“俱”。尔:“迩”,近。肆:陈设。筵:竹席。几:古人席地而坐时,所依靠的矮脚小木桌,一般是老人才用。

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zuò),洗爵奠斝(jiǎ)。醓(tǎn)(hǎi)以荐,或燔(fán)或炙。嘉肴脾(pí)(jué),或歌或咢(è)
缉御:相继有人侍候。缉,继续。御,侍者。献:主人对客敬酒。酢:客人拿酒回敬。洗爵:周时礼制,主人敬洒,取几上之杯先洗一下,再斟酒献客,客人回敬主人,也是如此操作。爵,古酒器,青铜制,有流、柱、鋬(pàn)和三足。奠斝:周时礼制,主人敬的酒客人饮毕,则置杯于几上;客人回敬主人,主人饮毕也须这样做。奠,置。斝,古酒器,青铜制,圆口,有鋬和三足。醓:多汁的肉酱。醢:肉酱。荐:进献。燔:烧肉。炙:烤肉。脾:通“膍”,牛胃,俗称牛百叶。臄:牛舌。歌:配着琴瑟唱,叫“歌”。咢:只打鼓不伴唱,叫“咢”。

(diāo)弓既坚,四鍭(hóu)既钧,舍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gōu),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
敦弓:雕弓。敦,通“雕”。坚:坚固,坚劲。鍭:一种箭,金属箭头,鸟羽箭尾。钧:合乎标准。舍矢:放箭。均:射中。序宾:安排宾客在宴席上的座位次序。贤:此指射技的高低。句:借为“彀”,张弓引满。树:竖立,指箭射在靶子上像树立着一样。侮:轻侮,怠慢。

曾孙维主,酒醴(lǐ)维醹(rú),酌以大斗,以祈黄耇(gǒu)。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qí),以介景福。
曾孙:主祭者之称,他对祖先神灵自称曾孙。醴:甜酒。醹:酒味醇厚。斗:古酒器。大斗柄长三尺。此指用大勺斟酒以痛饮。祈:求。黄耇:年高长寿。台背:或谓背有老斑如鲐鱼,或谓背驼,总之都是老态龙钟的样子。台,同“鲐”。引:引道。此指搀扶。翼:扶持帮助。寿考:长寿。祺:福,吉祥。介:借为“丐”,乞求。景福:大福。

参考资料:

1、 朱 熹.诗经集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3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59-5613、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630-633

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肴脾臄,或歌或咢。

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舍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

曾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此诗分章,各家之说不同。毛诗分七章,第一、二章每章六句,第三至第七章每章四句;郑玄笺分八章,每章四句;朱熹《诗集传》分四章,每章八句。

  第一章先从路旁芦苇起兴。芦苇初放新芽,柔嫩润泽,使人不忍心听任牛羊去践踏它。仁者之心,施及草木,那么兄弟骨肉之间的相亲相爱,更是天经地义的了。这就使得这首描写家族宴会的诗,一开始就洋溢着融洽欢乐的气氛。

  第二章正面描写宴会。先写摆筵、设席、授几,侍者忙忙碌碌,场面极其盛大。次写主人献酒,客人回敬,洗杯捧盏,极尽殷勤。再写菜肴丰盛,美味无比。“醓”、“醢”、“脾”、“臄”云云,可考见古代食物的品种搭配,“燔”、“炙”云云,也可见早期烹调方法的特征。最后写唱歌击鼓,气氛热烈。

  第三章写比射,为宴会上一项重要活动。和第二章的多方铺排、节奏舒缓不同,这一章对比射过程作了两次描绘,节奏显得明快。两次描绘都是先写开弓,次写搭箭,再写一发中的,但所用词句有所变化。场面描绘之后写主人“序宾以贤”、“序宾以不侮”,表明主人对胜利者固然优礼有加,对失利者也毫不怠慢,这就使得与会者心情都很舒畅。

  第四章仍是写宴会,重在表明对长者的尊敬之意。先写主人满斟美酒,以敬长者,再写主人祝福长者长命百岁,中间插以长者老态龙钟、侍者小心搀扶的描绘,显得灵动而不板滞。

  此篇表现了周代贵族家宴的盛况,体现了从古至今中华民族和睦友爱、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诗写宴会、比射,既有大的场面描绘,又有小的细节点染,转换自然,层次清晰。修辞手法丰富多采,有叠字,如形容苇叶之润泽,则用“泥泥”,形容兄弟之亲热,则用“戚戚”,贴切生动;有排比,如“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舍矢既均”,显得极有气势。这些对于增强诗的艺术效果,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59-5612、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630-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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