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幽寂的厅堂中层层帷幕深垂;独卧床上,追思前事,倍感静夜的漫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巫山神女艳遇楚王,原来只是梦一场;青溪小姑住所,本就独处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风波不信菱枝柔弱,偏要摧残;像那具有芬芳美质的桂叶,却无月露滋润使之飘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即使相思全无好处,但这种惆怅之心,也好算是痴情了。
参考资料:
1、 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248-2492、 z李商隐 著 黄世中 选注. 李商隐诗选 :中华书局,2006:15-173、 李商隐 著 周振甫 注.李商隐诗选集:江苏教育出版社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2006:237-238重帏(wéi)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帏:帐子、幔幕。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神女:即宋玉《神女赋》中的巫山神女。“小姑居处本无郎”句:古乐府《青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风波不信菱(líng)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chóu)怅(chàng)是清狂。
直道:即使,就说。了:完全。清狂:旧注谓不狂之狂,犹今所谓痴情。按:如作狂放解本也通,但既把诗中人作为女子解,那么,还是作痴情解较切。
参考资料:
1、 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248-2492、 z李商隐 著 黄世中 选注. 李商隐诗选 :中华书局,2006:15-173、 李商隐 著 周振甫 注.李商隐诗选集:江苏教育出版社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2006:237-238李商隐的七律无题,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无题诗的独特艺术风貌。这首七律无题,内容是抒写青年女子爱情失意的幽怨,相思无望的苦闷,又采取女主人公深夜追思往事的方式,因此,女主人公的心理独白就构成了诗的主体。她的身世遭遇和爱情生活中某些具体情事就是通过追思回忆或隐或显地表现出来的。
这首诗侧重于抒写女主人公的身世遭遇之感,写法非常概括。首联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写环境: 层层叠叠帷幔低垂的闺房,幽邃宁静; 夜深了,闺房的主人上床后却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凄清的长夜何其漫漫。她为何迟迟不能入眠? 她在想什么呢?诗中什么也没说,任由读者去想象。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是她长夜无眠的思绪吗? 如巫山神女一样有浪漫的奇遇、过恩爱的生活,原来只是一场梦。至于这场梦是她的向往,还是曾经的巫山云雨,已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如梦似幻,我们无从得知。但现状很明显,她还像清溪小姑一样,独处无郎。“本无郎” 有孤单、寂寥、无奈,也有自我安慰的味道。颔联巧妙化用两个典故,融会了神话的传奇色彩和乐府的文化韵味,写得瑰奇迷离,摇曳多姿。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转以客观事物来影射主观感情: 菱生水中,大风吹来,波起浪涌,激得菱叶翻飞,菱枝欲折; 菱枝本柔弱,而风波 “不信”,是否意味着有些纤如菱枝的东西,是经不起生活的波浪的,即使“不信”,要逆势而为,终究是枉然。月下露珠,谁会滋润桂叶,让其吐出馨香?流露出无可依靠、无所寄托的幽怨。颈联的意象具体而鲜明,但象征的意味相当隐晦,可能是抒写那个女子在长夜无眠时的慨叹,可能是暗示女主人公的不幸遭遇,可能是诗人自伤身世,历来说法颇多。
尾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直抒胸臆: 就算相思全无益处,仍不妨碍为相思而惆怅的情怀执著、狂放。明知相思无益而惆怅不已,实已是情至深处,铭心刻骨,欲罢不能了。
中唐以来,以爱情、艳情为题材的诗歌逐渐增多。这类作品在共同特点是叙事的成份比较多,情节性比较强,人物、场景的描绘相当细致。李商隐的爱情诗却以抒情为主体,着力抒写主人公的主观感觉、心理活动,表现她(他)们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而为了加强抒情的形象性、生动性,又往往要在诗中织入某些情节的片断,在抒情中融入一定的叙事成分。这就使诗的内容密度大大增加,形成短小的体制与丰富的内容之间的矛盾。为了克服这一矛盾,他不得不大大加强诗句之间的跳跃性,并且借助比喻、象征、联想等多种手法来加强诗的暗示性。这是他的爱情诗意脉不很明显、比较难读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也正因为这样,他的爱情诗往往具有蕴藉含蓄、意境深远、写情细腻的特点和优点,经得起反复咀嚼与玩索。
无题诗究竟有没有寄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离开诗歌艺术形象的整体,抓住其中的片言只语,附会现实生活的某些具体人事,进行索隐猜谜式的解释,是完全违反艺术创作规律的。像冯浩那样,将《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中的“垂杨岸”解为“寓柳姓”(指诗人的幕主柳仲郢),将“西南”解为“蜀地”,从而把这首诗和《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说成是诗人“将赴东川,往别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就是穿凿附会的典型。但这并不妨碍读者从诗歌形象的整体出发,联系诗人的身世遭遇和其他作品,区别不同情况,对其中的某些无题诗作这方面的探讨。这首着重写女主人公如梦似幻,无所依托,横遭摧折的凄苦身世,笔意空灵概括,意在言外,其中就可能寓含或渗透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熟悉作者身世的读者不难从“神女”一联中体味出诗人在回顾往事时深慨辗转相依、终归空无的无限怅惘。“风波”一联,如单纯写女子遭际,显得不着边际;而从比兴寄托角度理解,反而易于意会。作者地位寒微,“内无强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仕途上不仅未遇有力援助,反遭朋党势力摧抑,故借菱枝遭风波摧折,桂叶无月露滋润致慨。他在一首托宫怨以寄慨的《深宫》诗中说:“狂飚不惜萝阴薄,清露偏知桂叶浓”,取譬与“风波”二句相似(不过“清露”句与“月露”句托意正相反而已),也可证“风波”二句确有寄托。何焯说这首无题“直露(自伤不遇)本意”,是比较符合实际的。不论这首无题诗有无寄托,它首先是成功的爱情诗。即使读者完全把它作为爱情诗来读,也并不减低其艺术价值。
参考资料:
1、 李商隐 著 周振甫 注.李商隐诗选集:江苏教育出版社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2006:237-2382、 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218-1220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黔地这个地方本来没有驴,有一个喜欢多事的人用船运来一头驴进入这个地方。运到后却没有什么用处,就把它放置在山脚下。老虎看到它是个庞然大物,以为它是什么神物,就躲在树林里偷偷看它。渐渐小心的靠近它,惊恐疑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之后的一天,驴叫了一声,老虎非常害怕,跑的远远地;认为驴要咬自己,非常害怕。但是老虎来来回回地观察它,觉得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渐渐地老虎熟悉了驴的叫声,又前前后后地靠近它,但始终不敢它搏斗。老虎渐渐地靠近驴子,态度越来越轻侮,轻慢地碰撞、依靠、冲撞、冒犯它。驴非常愤怒,用蹄子踢老虎。老虎因此而很高兴,盘算这件事说:“驴的本领只不过这样罢了!”于是跳起来大吼了一声,咬断了驴的喉咙,吃光了它的肉,才离开。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唉!外形庞大好像很有道行,声音洪亮好像很有本领,当初如果不使出它的那点本领,老虎即使凶猛,但由于多疑、畏惧,终究不敢猎取驴子 。如今落得像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悲啊!
参考资料:
1、 尚永亮 洪迎华 编选.柳宗元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104:171-1772、 王松龄 杨立扬 等.柳宗元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4-211 黔(qián)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kuī)之。稍出近之,慭(yìn)慭然,莫相知。
黔:即唐代黔中道,治所在今四川省彭水县,辖地相当于今彭水、酉阳、秀山一带和贵州北部部分地区。现以“黔”为贵州的别称。则:却。庞然:巨大的样子。蔽林间窥之:藏在树林里偷偷看它。稍出近之:渐渐地接近它。慭慭然:惊恐疑惑、小心谨慎的样子。莫相知:不了解它。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hài),远遁;以为且噬(sh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xiá),荡倚(yǐ)冲冒。驴不胜(shēng)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liáng)大㘎(hǎn),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他日:有一天。大骇:非常害怕。远遁:逃到远处。且:将要。噬:咬。益:逐渐。终不敢搏:始终不敢扑击它。狎:亲近而态度不庄重。荡:碰撞。倚:靠近。冲冒:冲击冒犯。不胜怒:禁不住发怒。蹄:名词作动词,踢。计之:盘算着这件事。跳踉:跳跃。㘎:同“吼”,怒吼。乃:才。去:离开。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类:似乎,好像。德:道行。宏:洪亮。向:以前,当初。疑畏:多疑又害怕。卒:最后,最终。是:这样。
参考资料:
1、 尚永亮 洪迎华 编选.柳宗元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104:171-1772、 王松龄 杨立扬 等.柳宗元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4-211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黔之驴》是我国一篇著名的古典寓言。开头是这样写的:“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
作者首先从故事发生的地区环境写起。“黔”,是唐代当时一个行政区的名称,又叫黔中道,包括今天湖南西部、四川东南部、湖北西南部和贵州北部一带。这一带有什么特点呢?“无驴”,从来没有过驴子。这一特点很重要,因为如果没有这一特点,就不会出现后面老虎被驴一时迷惑的情节,因此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样的故事。“有好事者船载以入”,有一个没事找事的人用船运去了一头驴。这一句紧紧承接着“黔无驴”三个字而来,交代了寓言中的主要角色驴的来历——原来它是一个外来户。“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运到以后,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把它放养到山脚下。这两句不仅解释了为什么说运驴的人是一个“好事者”,而且也很巧妙地把这个“好事者”一笔撇开——因为他同后面的情节没有关系——从而为下文集中描写寓言中的主要角色准备了方便条件。
随着驴被“放山下”,到了一个具体的地方,寓言中的另一角色虎的出场就很自然了:
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
这一段主要写虎见到驴以后的心理状态。“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老虎看到这个又高又大的家伙,以为是什么神物。这是虎对驴的最初印象和认识。由于寓言一开头就交代了“黔无驴”,谁也没有见过,因此老虎少见多怪,产生这样的错觉是很自然的。于是,“蔽林间窥之”,它就躲藏到树林里,偷偷地盯着驴子。这里,一个“蔽”字,充分写出了老虎在“以为神”的认识基础上所产生的害怕心理;而一个“窥”字,又说明了作为兽中之王的老虎虽怕但并不甘心、亟想摸清对方底细的心理活动,从而孕育了后面情节的必然发展。“稍出近之”,后来老虎又慢慢走出来向驴靠近些。这是对老虎并不甘心、打算摸底的心理的进一步揭示。“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两句,不仅写出了老虎行动的连续和发展——由迅速离开驴子的“蔽”,到立定脚跟的“窥”,再到走出树林、走向驴子的“近”——而且初步地揭示了老虎一心要认识这个“庞然大物”的决心。不过这里的“近”,并不是说同驴已经靠得很近了,只是指略微缩短了一点同驴的距离罢了;因为这时老虎对驴还是“慭慭然莫相知”,小心谨慎,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怪物。“慭慭然”,谨慎害怕的样子。由于“莫相知”,自然“慭慭然”;而由于“慭慭然”,当然也就只能“稍出近之”了。这里“莫相知”三字,既有承上的作用,说明老虎产生“慭慭然”不安心理和采取“稍出近之”谨慎行动的原因;又有启下的作用,交代了后面情节演进的根据。“他日”,有一天。这是寄全于一的笔法,说明老虎为了改变自己“莫相知”的状况,对驴观察已经不止一天了。由此也可见其决心。然而认识并未取得进展,仍然停留在“以为神”的阶段。所以“驴一鸣”,驴子吼叫一声,“虎大骇,远遁”,老虎大吃一惊,逃得远远的。为什么要“远遁”呢?“以为且噬己也”,因为老虎认为驴子要吃掉自己,所以“甚恐”,非常恐惧。“以为且噬己也”,点明了“甚恐”的实质;而“甚恐”,又为老虎后来识破驴子的真面目得出“不过如此”的结论进行了铺垫。
这一节写老虎的心理活动虽然只是一个“怕”字,但时起时伏,非常生动。“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畏惧之心突然而起;“蔽林间”,可见害怕得还很厉害,纵是兽中之王,也不敢露面;“窥之”,虽害怕得很,但惊魂初定;“稍出近之”,说明畏惧心理已经明显减少,尽管仍然小心翼翼;“驴一鸣,虎大骇,远遁”,“甚恐”,畏惧之心又一下子达到了高潮。而所有这些变化又无不围绕着“以为神”的思想认识。
然而老虎“远遁”,会不会一走了之呢?如果这样,情节又将如何发展呢?我们不用担心,因为从虎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虽怕驴但并不甘心的心理活动来看,它是不会一走了之的。事实正是这样,虎不但没有逃之夭夭,而且很快就看穿了驴子的假象;不仅逐渐消除了畏驴之心,甚至慢慢产生了吃驴之意:
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
这一节主要写虎对驴认识的深入。“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然而通过来回观察,觉得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这是虎对驴“神”的形象怀疑的开始。这里的一个“然”字,非常有力,具有特殊的作用,不仅是语气的转折,而且也是虎由怕驴到逐渐认清驴的本质并最后把驴吃掉的整个情节的转折。“往来”,说明老虎的观察是多么细心和频繁。因而“觉无异能者”,并进而“益习其声”,对驴的吼叫声也逐渐习惯了。心理上的这一变化,必然导致行动上的更加大胆,于是,“又近出前后”,进一步到驴子的身前身后转来转去。注意,这里的“近”,比“稍出近之”的“近”,又进了一步,是逼近的意思,充分反映了老虎“觉无异能者”的心理。那么,既然认为驴子没有什么了不起,又为什么“终不敢搏”,始终不敢扑上去抓取它呢?这是因为老虎对驴的底细尚未彻底摸清的缘故。——虽然“觉无异能者”,但驴子的“无异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主观感觉罢了,实际情况如何,谁又知道!一个“终”字,把老虎慎重对敌、不敢贸然行事的思想揭示得淋漓尽致;而一个“搏”字,又把老虎围绕驴子煞费苦心的全部目的披露无遗,从而为后面的吃驴情节作了伏笔。
这一节写虎“觉无异能者”的心理活动,尽管归结为“终不敢搏”,仍有怕的意味,但与开始的怕不仅有着程度上的不同,而且有着性质上的区别:以前的怕,是担心自己被对手吃掉的恐惧;怕,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不能顺利吃掉对方的顾虑而已。所以,“终不敢搏”,既说明了老虎对驴的认识由“以为神”到“觉无异能者”的巨大进步,同时也说明了它对驴的彻底认识还有待于进一步深入。
那么后来,虎是怎样取得了对驴的彻底认识并终于消除了顾虑的呢?
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
这一节写虎对驴认识的最后完成。为了彻底摸清驴的底细,改变自己“终不敢搏”的心理,虎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探活动。首先,“稍近”,慢慢靠拢驴子。注意,这里的“近”,比“近出前后”的“近”,又进了一步,说明虎已经非常贴近驴子了。“稍近”之后,“益狎”,越来越轻佻起来——这是对驴进行戏弄;进而又“荡倚冲冒”,摇摇它,靠着它,撞击它,甚至扒着它的脊背(“冒”,古代同衣帽的“帽”,覆盖的意思)——这是对驴进行挑逗。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虎一系列的挑衅性的行动,而且通过它得寸进尺、逐步发展的行动,还可以察知它大胆而谨慎、既藐视对方又重视敌手的思想。由“近出前后”的观察到“稍近”的试探,已经大胆了,但这毕竟只是距离的逼近;见对方没有反应,才进而由“稍近”的试探到“益狎”的戏弄,但这毕竟只是态度上的不恭;见对方仍然没有反应,最后才由态度上的“益狎”到动作上的“荡倚冲冒”。看到虎越来越无理和放肆,“驴不胜怒,蹄之”,驴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了,就踢了虎。这一下驴在虎的面前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全部秘密。所以,“虎因喜”,老虎因而非常高兴。显然,它是在为自己终于摸清了对手的老底——最大能耐不过一“蹄”而已——而在窃窃自喜。然而尽管如此,虎在下最后结论之前,还得要“计之”,在心里掂掇掂掇。掂掇什么呢?是不是对方还有更厉害的招儿没有使出来呢?想了想,不可能;因为自己对它“荡倚冲冒”,已经使它到了“不胜怒”的程度了,盛怒之下,不顾一切,哪里还能保留一手呢?一个“计”字,又一次有力地说明了虎对陌生之敌的格外重视。经过审慎地“计之”以后,才“曰:‘技止此耳’”,说:它的本领也不过这么一点点罢了。
到这里,虎已经把驴的本质彻底揭穿了。随着它对驴的认识的最后完成,“终不敢搏”的心理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跳踉大阚,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于是虎大吼一声,腾空扑去,咬断了驴的喉咙,吃光了它的肉,心满意足而去。这一小节写驴终于葬身虎腹的下场,尽管情节非常简单,只有“吃驴”两字,但作者写起来并没有简单化。吃驴之前,先写虎“跳踉大”,大发威风,用足令百兽魂飞魄散的一吼一纵震摄住对方,让它乖乖就范;吃驴时,也不是一下子就“尽其肉”,而是先“断其喉”,击其要害,使其毙命,然后大嚼大吃,一啖而光。这样描写,既生动而具体,又说明了慎重对敌的老虎是多么机警和精明。
以上,是寓言的故事情节。介绍到这里,你有什么感想呢?你是否觉得黔驴可悲呢?然而它又可悲在什么地方呢?人们从这里应该获得什么教训呢?这些问题,也许你还未来得及考虑。那么,我们还是先来看看作者的议论和感叹吧: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这一节正面写作者对这一事件的看法。“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唉!形体庞大好像很有风度和德性,声音洪亮好像很有本事和能耐。这里,言外之意是说,形虽庞而无德,声虽宏而无能,徒有其表,名不副实,这是第一可悲之处。“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当初如果不拿出那么一点可怜的本领,虎虽然凶猛,但因疑虑、畏惧,始终不敢吃掉它。这里,言外之意是说,驴既不知自己无能,更不知敌手强大,轻举妄动,终于落了个被“断喉”“尽肉”的下场,这是第二可悲之处。以上,作者用言外之意的议论指出黔驴的可悲,虽然辛辣但还比较委婉;篇末用感叹指出它的可悲,就直截了当了:“今若是焉,悲夫!”如今是这样,真可悲!显然,“今若是焉”,正是指前面言外之意的两层议论,既包括“类有德”而没有德、“类有能”而没有能的意思,更包括“今出其技”、自取灭亡的意思。所以,作者发出“悲夫”的深沉长叹。
这篇寓言的题目叫“黔之驴”,然而通篇写驴的笔墨却很少,只有“庞然大物”“一鸣”“不胜怒,蹄之”等十多个字;相反,写虎的笔墨却非常之多,从开始的畏驴,到中间的察驴,再到最后的吃驴都写了。既有不断发展的行动的生动描写,更有不断变化的心理的细致刻画。因此,也许有的人要问:这是否有点“文不对题”呢?既然重点写虎,为什么不命题叫“黔之虎”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弄清这篇寓言的主题是什么,作者创作这篇寓言的意图是什么。我们知道,《黔之驴》是柳宗元在“永贞革新”失败后,他因参加这一进步改革而被贬作永州司马时写的《三戒》中的一篇。所谓“三戒”,就是应该引起世人警戒的三件事。《黔之驴》就是以黔驴的可悲下场,警戒那些“不知推己之本”、毫无自知之明而必将自招祸患的人。联系作者的政治遭遇,讽刺当时无德无能而官高位显、仗势欺人而外强中干的统治集团中的某些上层人物,指出他们必然覆灭的下场,也就不能不是他的写作动机了。这一点,从寓言末尾作者的议论、感叹和《三戒》文前的小序当中都可以得到说明。显然,要想表现这样的主题思想,关键在于充分揭示黔驴的可悲下场;而黔驴覆灭的可信与否,关键又在于是否能够把虎写活。——这,也许就是作者为什么命题为“驴”而着意写虎的原因了。当然,如果把主题理解为对于任何事物,不应被表面现象迷惑,只要弄清其本质,认真对付,就一定能战而胜之,那么寓言自然就“文不对题”而应易之为“虎”了。应该说,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但是必须明白,这是对寓言本意的引申和发挥,不是原作的本来意思。
然而,尽管用于驴的笔墨甚少,但是驴的形象依然极其鲜明。这当然一方面是由于借助虎的形象的有力衬托。因为虎的一切心理和行动都是围绕驴而产生和展开的,所以明写了虎的深谋谙练、谨慎精明,也就暗写了驴的麻木不仁、愚不可及,这样,驴的形象便在不写之中被写出来了。另一方面,这是由于描写驴的笔墨虽少却精、以寡胜多的缘故。“庞然大物”一语,由于作者没有把它处理成自己笔下的客观描写,而是作为老虎心目中的主观反映,这就很富讽刺意味,不仅明写了驴的外在形体,而且暗示了它的内在无能。“不胜怒,蹄之”五字,通过对驴的心理和行动的极其简略的交代,就把它在别人暗算面前的麻木和乖乖进入圈套的愚蠢揭示无遗。如果说在虎“荡倚冲冒”的时候,作者只用“蹄之”两字就写出了驴的愚蠢上当;那么,在虎“慭慭然,莫相知”的时候,作者只用“一鸣”两字就似乎写出了驴的虚荣和卖弄了。因为当时虎对驴并无任何妨害,所以驴让虎“大骇”“远遁”“甚恐”的“一鸣”之举,不是自我炫耀、借以吓人又是什么呢?人们都把驴作为愚蠢的代名词,看来同它在这篇寓言里的鲜明形象是不无关系的。
总之,柳宗元的《黔之驴》这篇寓言,笔法老到,造诣精深;既揭示了深刻的哲理,又塑造了生动的形象;不仅给人们以思想上的启示和教育,而且给人们以艺术上的享受和满足,难怪它千古传诵成为我国文苑里一朵永不凋谢的奇花。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 杨立扬 等.柳宗元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4-2112、 陈振鹏 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上).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7:1049-1053州城西南隅,有黄鹤楼者。《图经》云:“费祎登仙,尝驾黄鹤返憩于此,遂以名楼。”事列《神仙》之传,迹存《述异》之志。观其耸构巍峨,高标巃嵸,上倚河汉,下临江流;重檐翼馆,四闼霞敞;坐窥井邑,俯拍云烟:亦荆吴形胜之最也。何必濑乡九柱、东阳八咏,乃可赏观时物、会集灵仙者哉。
刺使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荆岳沔等州都团练使,河南穆公名宁,下车而乱绳皆理,发号而庶政其凝。或逶迤退公,或登车送远,游必于是,宴必于是。极长川之浩浩,见众山之累累。王室载怀,思仲宣之能赋;仙踪可揖,嘉叔伟之芳尘。乃喟然曰:“黄鹤来时,歌城郭之并是;浮云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有命抽毫,纪兹贞石。
时皇唐永泰元年,岁次大荒落,月孟夏,日庚寅也。
州城西南隅,有黄鹤楼者。《图经》云:“费祎登仙,尝驾黄鹤返憩于此,遂以名楼。”事列《神仙》之传,迹存《述异》之志。观其耸构巍峨,高标巃嵸,上倚河汉,下临江流;重檐翼馆,四闼霞敞;坐窥井邑,俯拍云烟:亦荆吴形胜之最也。何必濑乡九柱、东阳八咏,乃可赏观时物、会集灵仙者哉。
在鄂州城的西南角,有一座楼叫黄鹤楼。《图经》上说:“费祎成仙,曾经骑着黄鹤返回在这里休息,于是就用“黄鹤”命名这座楼。事情记载在《神仙传》上,事迹保存在《述异记》上。观看黄鹤楼这座矗立着的楼宇,高大雄伟,高高耸立。它顶端靠着银河,底部临近大江。两层屋檐,飞檐像鸟的翅膀一样高高翘在房舍之上。四面的大门高大宽敞,坐在黄鹤楼上可以远眺城乡景色,低头可以拍击云气和烟雾:这里也是楚地和吴地山川胜迹最美的地方。没有必要去濑乡的老子祠,去东阳的八咏楼,这里就可以观赏景色、会集神仙了。
刺使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荆岳沔等州都团练使,河南穆公名宁,下车而乱绳皆理,发号而庶政其凝。或逶迤退公,或登车送远,游必于是,宴必于是。极长川之浩浩,见众山之累累。王室载怀,思仲宣之能赋;仙踪可揖,嘉叔伟之芳尘。乃喟然曰:“黄鹤来时,歌城郭之并是;浮云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有命抽毫,纪兹贞石。
刺史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荆岳沔等州都团练使、是河南的穆宁,他一上任就把政事治理得很好,一发出号召老百姓就十分拥护。有时在公务之余他来此小憩,有时他登车在此把客人送到很远的地方,他游览一定来这里,设宴也一定在这里。从黄鹤楼上可以极目遥望浩浩的长江,可以看见众多的高山。朝中的文人想抒发感怀的时候,可以来此读到王粲的《登楼赋》,如果想寻找仙人的踪迹,来此可以找到荀叔伟驾鹤来临的地方。于是人们常常感叹说:“在荣华富贵之时,人们常常一起歌咏这雄伟的黄鹤楼,等到衰败的时候,看到黄鹤楼就常常感到物是人已非。”我奉命执笔,在这坚硬的石头上写下了这段文字。
时皇唐永泰元年,岁次大荒落,月孟夏,日庚寅也。
时间是皇唐永泰元年,太岁纪年为大荒落,四月二十七日。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 .古文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1年 :1094-1097 .2、 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语文编写组 .九年义务教育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下册 :江苏凤凰教育出版 ,2011 .3、 李朝东 .初中文言文详解一本全 :河海大学出版社 ,2011年 :44 .4、 夏淳儗·《黄鹤楼记》论·苏州大学学报·2009年 州城西南隅(yú),有黄鹤楼者。《图经》云:“费祎(yī)者仙,尝驾黄鹤返憩(qì)于此,遂以名楼。”事列《神仙》之传,迹存《述异》之志。观其耸构巍(wēi)峨,高标巃(lóng)嵸(zōng),上倚河汉,下临江流;重檐翼馆,四闼(tà)霞敞;坐窥井邑(yì),俯拍云烟:亦荆吴形胜之最也。何必濑(lài)乡九柱、东阳八咏,乃可赏观时物、会集灵仙者哉。
州:指鄂州,指所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隅:角落。《图经》:记载某地风俗,物产,附有地图的书籍。费祎:字文伟,三国时蜀汉大将军。者仙:成仙。尝: 曾经。驾:骑。憩:休息。遂:于是,就。以:用。列:记载。《神仙》:即《神仙传》,晋代葛洪著,专记神仙故事。《述异》之志:是《述异记》,南朝梁任昉著,多载志怪故事。其:代词,指黄鹤楼。巍峨:高大雄伟的样子。巃嵸:高耸的样子。河汉:银河。翼:古代建筑的飞檐。闼:门。霞敞:高大宽敞。井邑:城乡。荆吴:楚国和吴国,这里泛指长江中下游地区。之:的。最:最美的地方。濑乡九柱:指位于濑乡的老子祠,故址在今河南鹿邑。柱,屋柱,代指屋宇。九,泛指多数。东阳八咏:指南齐文学家沈约任东阳太守时所建八咏楼。楼原名元畅楼,沈约有《者台望秋月》等诗八首,称八咏诗,故称。
刺使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荆岳沔(miǎn)等州都团练使,河南穆公名宁,下车而乱绳皆理,发号而庶政其凝。或逶(wēi)迤(yí)退公,或者车送远,游必于是,宴必于是。极长川之浩浩,见众山之累累。王室载怀,思仲宣之能赋;仙踪可揖,嘉叔伟之芳尘。乃喟然曰:“黄鹤来时,歌城郭之并是;浮云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有命抽毫,纪兹贞石。
仲宣:汉文学家王粲(177—217年),善诗赋。所作《者楼赋》颇有名。叔伟:荀叔伟,曾于黄鹤楼上见到仙人驾鹤而至。
时皇唐永泰元年,岁次大荒落,月孟夏,日庚寅也。
永泰元年:即公元765年。永泰为唐代宗的年号。大荒落:《尔雅》纪年,太岁运行到地支“巳”的方位。孟夏:四月。庚寅:二十七日。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 .古文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1年 :1094-1097 .2、 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语文编写组 .九年义务教育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下册 :江苏凤凰教育出版 ,2011 .3、 李朝东 .初中文言文详解一本全 :河海大学出版社 ,2011年 :44 .4、 夏淳儗·《黄鹤楼记》论·苏州大学学报·2009年州城西南隅,有黄鹤楼者。《图经》云:“费祎者仙,尝驾黄鹤返憩于此,遂以名楼。”事列《神仙》之传,迹存《述异》之志。观其耸构巍峨,高标巃嵸,上倚河汉,下临江流;重檐翼馆,四闼霞敞;坐窥井邑,俯拍云烟:亦荆吴形胜之最也。何必濑乡九柱、东阳八咏,乃可赏观时物、会集灵仙者哉。
刺使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荆岳沔等州都团练使,河南穆公名宁,下车而乱绳皆理,发号而庶政其凝。或逶迤退公,或者车送远,游必于是,宴必于是。极长川之浩浩,见众山之累累。王室载怀,思仲宣之能赋;仙踪可揖,嘉叔伟之芳尘。乃喟然曰:“黄鹤来时,歌城郭之并是;浮云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有命抽毫,纪兹贞石。
时皇唐永泰元年,岁次大荒落,月孟夏,日庚寅也。
此文不到三百字,却包含了丰富的内容,而且极具文采。文章的开头两句,就点出黄鹤楼所在的地方,在武昌城西南角,使人一开始就对黄鹤楼有了明确的印象。“图经”以下五句,阐明黄鹤楼取名的由来。据《图经》载,黄鹤楼是因费祎者仙后,曾驾黄鹤回来在此处休息,于是定名的。后两句更旁征博弓卜提出晋代葛洪的《神仙传》和南朝梁代任昉的《述异记》都记载了关于黄鹤的故事,以证明事实不虚,以增强黄鹤楼命名由来的说服力。仙人乘鹤,本属虚无,而作者却以无作有。这样就给这座楼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作者之所以采用神话传说,是为了突出这座楼不同寻常之处,它曾是神仙到过的地方,这样写也是为本文主旨服务,为下文伏笔。接下来几句写楼的外貌:“耸构巍峨,高标巃嵸”一组对偶,刻画楼的整体形象。句中的“耸”和“高”、“巍峨”和“巃嵸”都是高的意思,重叠使用,铺陈楼的高大。“上倚河汉”写楼的顶端,用夸张的手法,极言其高:“下临江流”写楼的底部,进一步交代楼的地理位置,写出楼在江边,“重檐翼馆,四闼霞敞”这一组对偶句是对楼的建筑结构的具体描写。至此,作者对楼的外貌刻画,气势雄伟。“坐窥井邑,俯拍云烟”一组对偶句写者楼的感触,正因为黄鹤楼高入云天,又临大江,所以者楼可以远眺周围城市乡村,弯下腰可以拍击萦绕大楼的云气和烟雾。一个“坐”字,说明无意观景而周围景物尽收眼底“俯拍”二字,构思别致,而“云烟”既能“俯拍”,其身在高处可知:这两句虽未直言楼高,而一座直凌霄汉的高楼已历历如绘,者黄鹤楼如临仙境,于是作者发出“亦荆吴形胜之最也”的感叹。“荆吴形胜之最”这一句,是对楼的重要性作了扼要而有分量的概括。
以上几句对黄鹤楼景物的描写,有上有下,有远有近,有内有外,也有实有虚,行文变化多端,情趣盎然。作者对黄鹤楼的形态己经刻画尽致了,本可以收住,但他意犹未尽,为了确立这座名楼的特殊地位,他又列出“荆吴”以外的东阳的八咏楼和乡的老子祠来作陪衬,说明黄鹤楼能够代替这些楼观以“赏观时物”,“会集灵仙”,突出黄鹤楼的存在价值。
第二段,作者在介绍了这篇文章的促成者穆名宁的本兼各职和籍里之后,接着“下车”二句是颂扬他的政绩,虽是谀词,但乃行文必不可免。以下“道迄”四句,指出黄鹤楼在当地所起的作用,是公余游览或举行宴会的好所在。其中“透迄退公”句与隔句“游必于是”相照应,“者车送远”句又照应隔句“宴必于是”(《文苑英华》本无此四字)。紧接“极长川”两句,是以穆名宁的身分远望河山,触景生情,不免追念东汉末年因见王室衰微,者楼兴感而作《者楼赋》的王架;又因穆名宁身在黄鹤楼,就很自然地想到当年曾在黄鹤楼上见到仙人驾鹤而至,进而宾主畅叙的荀叔伟。这两句是交代穆刺史兴感之曲,因而才有嘱咐阎泊理撰写这篇《黄鹤楼记》付刻碑石的行动,顺理成章,组合严密。这里,作者对穆名宁思想活动的刻画也是真实的。穆名宁作为一个高级地方长官和封建文人,在特定环境里有那么一些想法,是符合人物性格的。而后面四句发出有如当年丁令威化鹤归来的感叹,也就更合乎情理了。
这篇《黄鹤楼记》文章虽短,却取材得当,层次分明,用精练的语言高度概括,把黄鹤楼的概况包揽无遗,其中有掌故,有景物,有事实,有议论,也有感慨。用这么短的篇幅包括丰富的内容,不失为一篇情辞并茂的好文章。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 .古文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1年 :1094-1097 .2、 唐孝麟 .中国古代散文选 :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5年 :350-351 .3、 夏淳儗·《黄鹤楼记》论·苏州大学学报·2009年秋到长门秋草黄。画梁双燕去,出宫墙。玉箫无复理霓裳。金蝉坠,鸾镜掩休妆。
秋天到了,长门宫的芳草又染上秋黄。画梁间的燕子相伴离去,成双成对飞出宫墙。玉箫已是久久地沉默,无须再吹奏伴舞霓裳。发上的金蝉摇摇欲坠,妆奁镜盒早已关掩上,再不去照那矫美的容妆。
忆昔在昭阳。舞衣红绶带,绣鸳鸯。至今犹惹御炉香。魂梦断,愁听漏更长。
忆往昔,昭阳宫内的美好时光。身着绫罗翩翩起舞,舞衣上绣着七彩的鸳鸯。那鲜艳的红绸飘带,在舞曲中飞旋飘扬,至今还撩起御炉缕缕飘香。如今相思魂消梦断,夜夜愁听更漏声声悠长。
参考资料:
1、 钱国莲.《花间词全集》.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692、 毕宝魁,王素梅.《花间集》.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5:1743、 顾农,徐侠.《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花间派词传》.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1964、 林兆祥.《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125、 王力.《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9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6、 崔黎民.《花间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209秋到长门秋草黄。画梁双燕去,出宫墙。玉箫(xiāo)无复理霓(ní)裳(cháng)。金蝉坠,鸾(luán)镜掩休妆。
长门:长门宫。此指皇宫。双燕去:谓秋深。又用燕双去衬人独在。玉箫:洞箫。古人称精美物常以“玉”比喻,如“玉笛”、“玉容”、“玉楼”、“玉食”等。理:治,引申为演奏。霓裳:《霓裳羽衣曲》的略称。金蝉:首饰。韩偓《春闷偶成》:“醉后金蝉重,欢余玉燕歌。”鸾镜:镜子。妆:装扮。
忆昔在昭阳。舞衣红绶(shòu)带,绣鸳鸯。至今犹惹御炉香。魂梦断,愁听漏更长。
昭阳:宫名。汉成帝宠幸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即住在昭阳宫。此代指受宠时所居之所。绶带:丝带。漏更:更漏。
参考资料:
1、 钱国莲.《花间词全集》.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692、 毕宝魁,王素梅.《花间集》.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5:1743、 顾农,徐侠.《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花间派词传》.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1964、 林兆祥.《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125、 王力.《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9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6、 崔黎民.《花间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209这首词写的是宫女失宠后的惨淡生活。其词分为上下阕,上阕写的是宫女失宠后的生活景象,下阕写的则是宫女得宠时的风光生活。作者在这里通过上下阕宫女生活的对比,突出了宫女失宠后生活的惨淡以及宫女的忧愁、寂寞心情。
词的上阕不仅写出了宫女失宠后的惨淡生活,还写出了失宠后宫女所住的宫墙的惨淡景象。词的第一句就写出了宫墙的惨淡,草木枯黄,什么也没有。特别是“秋”字,为全文奠定了悲凉的气氛。秋在中国古人的诗词当中大多都是扮演着悲凉的角色,因此作者抓住了秋的意象,在词的开头奠定了悲凉的气息,“秋到长门秋草黄”,开头的季节就是在悲凉的秋天,而且在宫墙内除了长满秋黄色的草,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显得特别萧条。而且,作者还很好地借用了地名,“长门”一词喻示了宫女的生活如同当年陈皇后所居住的长门一样是那样地萧条,自己与陈皇后一样的孤单和寂寞。作者借用这个在当时人们所熟悉的例子,说明了宫女在失宠时的惨淡生活以及宫女寂寞忧愁的心情。双燕飞,出宫墙,是表明自己失宠后宫墙的惨淡景象,就连具有生命的鸟儿也飞走了,只剩下孤单的自己。以上这些都是写的宫墙的惨淡景象,词的第二句开始写宫女的惨淡生活:“霓裳”现在即使穿上了,也没有玉箫来伴音,落到“玉箫无复理霓裳”的地步。这里突出宫女的生活已不再是从前那样歌舞升平,就连像金蝉一样的头饰散了,也懒得搭理了,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宠了。词的上阕就是通过运用对比,对宫墙的惨淡景象和宫女生活的惨淡进行描写,来说明宫女心情的寂寞与忧愁。
下阕则通过把宫女曾经得宠的风光生活与现实进行对比,凸显了宫女失宠之后生活的惨淡和宫女的忧愁与寂寞。词的开头就为回忆了宫女在过去得宠时的风光生活。词通过一个“忆”字很好地过渡到了下面所写的宫女得宠时的生活。作者在这里与上阕中的长门一样借用了。昭阳”,当时宫女的生活与杨贵妃一样都是轻歌曼舞、神采飞扬、绣美鸳鸯。在这里,词的感情基调是轻快的,是对自己过去生活的向往。但是,下句直接转入现实的生活,以上都是自己的回忆,而现实当中自己的生活却是如此落寞,表现出自己对过去生活的向往,对再次得到宠幸的期望。作者在这里用了一个强有力的动词“断”,将宫女拉回了现实当中,将现实与过去分开,将梦想与现实分开,“断”字犹如当头棒,将宫女的美梦打醒,将她拉回到现实生活当中。在现实的生活中,宫女只有整夜怀着孤单的心情,听着漏声到天亮。在这里,作者也运用了对比的手法,将宫女的惨淡生活以及忧愁落寞的心情表现出来,这种反面的对比则更凸显了宫女的惨淡生活和寂寞的心情。
作者在这里塑造的清新朴素的意象,以及对比手法的运用,为人们展现出了宫女生活的惨淡和忧愁寂寞的心情。
参考资料:
1、 周世伟.《韦庄词汇释别解》.成都: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119-121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
有人在水中湮泥,弄得水浑浊不堪,连月亮的影子也照不见了。
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
映不见月影倒没什么,问题是行人涉水不知深浅,就会被深水所淹没。
越鸟从南来,胡鹰亦北渡。
越鸟从南而来,胡鹰也向北而飞。
我欲弯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归路。
我欲举弓向天而射,但又恻然不忍,怜惜它们中途迷失了归路。
落叶别树,飘零随风。
树叶为风吹落,别树飘雾而去。
客无所托,悲与此同。
我如今他乡为客,无所归依,此悲正如落叶别树之情相同。
罗帏舒卷,似有人开。
罗帷乍舒乍卷,似乎有人进来。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一束明亮的月光照入室内,可鉴我光明磊落的情怀,真真是无疑可猜。
雄剑挂壁,时时龙鸣。
雄剑挂在墙壁上,时时发出龙鸣。
不断犀象,绣涩苔生。
这把断犀象的利刃啊,如今闲置得都长满了锈斑。
国耻未雪,何由成名。
国耻未雪,还谈得上什么建立伟业?谈得上什么万世功名?
神鹰梦泽,不顾鸱鸢。
传说有一只神鹰,曾在云梦泽放猎,但它却连鸥鹭一类的凡鸟睬也不睬,对它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为君一击,鹏抟九天。
因为此鸟志向远大,生来就是高飞九天,专门为君去搏击大鸟的啊。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108-1102、 潘啸龙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132-1343、 裴 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34-239独漉(lù)水中泥,水浊(zhuó)不见月。
漉:使水干涸之意。独漉:亦为地名。此乃双关语也。
不见月尚可,水见行人没。
越鸟从南来,胡鹰亦北渡。
“越鸟”四句:陈沆《诗比兴笺》云:“越鸟四句言(李)希言等处在南来,而璐兵亦欲北度。中道相逢,本非仇敌,纵弯弓射杀之,亦止自伤其类,无济于我。”
我欲弯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归路。
落叶别树,飘零随风。
“落叶”四句:言自己无所依托,飘零之苦。
客无所托,悲与此同。
罗帏(wéi)舒卷,似有人开。
帏:帐子。舒卷:屈伸开合,形容帷帘掀动的样子。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雄剑挂壁,时时龙鸣。
“雄剑”二句:以雄剑挂壁闲置,以喻己之不为所用也。
不断犀(xī)象,绣涩苔(tái)生。
断犀象:言剑之利也。《文选》曹植《七启》:“步光之剑,华藻繁缛,陆断犀象,未足称隽。”李周翰注:“言剑之利也,犀象之兽,其皮坚。”
国耻(chǐ)未雪,何由成名。
国耻:指安禄山之乱。
神鹰梦泽,不顾鸱(chī)鸢(yuān)。
梦泽:古泽薮名,亦与云泽合称云梦泽。鸱鸢:指凡鸟。
为君一击,鹏抟(tuán)九天。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108-1102、 潘啸龙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132-1343、 裴 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34-239《独漉篇》原为乐府“拂舞歌”五曲之一,古辞以“刀鸣削中,倚床无施。父仇不报,欲活何为”,抒写了污浊之世为父复仇的儿女之愤。
“独漉水中泥”,“独漉”在今河北,传说它遄急浚深、浊流滚滚,即使在月明之夜,也吞没过许多行人。此诗首解先以憎恶的辞色,述说它“水浊不见月”的污浊,第三句“不见月尚可”,又在复沓中递进一层,揭出它“水深行人没”的罪恶。这“独漉”水大抵只是一种象征:诗人所愤切斥责的,其实就是占据了长安,并将“河北”诸郡以污浊之水吞没的安禄山叛军。他们正如肆虐河北的独漉水一样,暗了天月,吞噬了无数生灵。
接着由纷乱的时局,转写诗人客中飘泊、报国无门的孤愤。当中原深受罹乱时,诗人正孤身一人,飘泊在东南。眼看着“越鸟南来”、“胡雁北渡?”,诗人心中不胜悲哀:那鸟雁飞归的北方,正是河山拱卫的京师所在。而今陷于叛军的铁蹄之下,自己却只能避难客中,这实在是最令诗人痛苦的。“我欲弯弓向天射”一句,就是在这痛苦心境中激发的“射天”奇思。它与“拨剑四顾心茫然”一样,表达了一种无可发泄的苦闷。但弯弓射天,又怕误伤了空中的鸟、雁,徒然使它们中道折翮、失却归路,这真叫人左右为难。眼望月下的树影,偶有落叶在风中飘坠,诗人不禁一声长叹:“客无所托,悲与此同”——他正如这风中落叶一样,飘荡无主。
自“罗帷舒卷”以下,诗境陡转:四野万籁俱寂,诗人却还独伫空堂,他究竟在等待着谁?门边的罗帷忽然飘拂起来,仿佛有人正披帷而入。诗人惊喜中转身,才发现来客只有清风。随着罗帷之开,月光便无声“直入”,正如豪爽的友人,未打招呼便闯了进来——然而它只是月光的“无心”造访,根本无深意可解。这四句从清风、明月的入室,表现诗人似有所待的心境,思致妙绝。而且以动写静,愈加将诗人客中无伴的寂寞,衬托得孤寂冷落。
诗人所期待的,就是参与平叛、为国雪耻之用。
“龙泉雄剑”此刻就挂在壁间。它如同古帝颛顼的“曳影之剑”一样,当“四方有兵”之际,便震响“龙虎之吟”,意欲腾空飞击。令人伤怀的是,它却至今未有一吐巨芒、断其犀、象之试。这雄剑的命运,正是诗人自身报国无门的写照。国之壮士,岂忍看着它空鸣壁间、“锈涩苔生”一股怫郁之气在诗人胸中盘旋,终于在笔下化为雄剑突发的啸吟:“国耻未雪,何由成名?”笔带愤色,却又格调雄迈,显示的正是李白悲慨豪放的本色。此诗末解,就于宝剑的啸吟声中,突然翻出了“神鹰”击空的雄奇虚境。据《幽明录》记,楚文王得一神鹰,带到云梦泽打猎。此鹰对攻击凶猛的鸱、鸢毫无兴趣,而竟去攻击九天巨鹏并将之击落。此诗结句所展示的,就是这神鹰击天的奇壮一幕。而决心为国雪耻的诗人,在天之东南发出了挟带着无限自信和豪情的声音:“为君一击,鹏搏九天!”这声音应和着挂壁雄剑的“龙吟”之音,响彻了南中国。它预告着诗人飘泊生涯的终止——他将以“鹏搏九天”之志,慨然从军,投入平治“独漉”、驱除叛军的时代风云之中。
此诗共分六节(乐曲的章节),初读起来似乎“解各一意”、互不相属,其实却是“峰断云连”、浑然一体。从时局的动乱,引出客中飘泊的悲愤;从独伫空堂的期待,写到雄剑挂壁的啸吟;最后壮心难抑、磅礴直上,化出神鹰击天的奇景。其诗情先借助五、七言长句盘旋、摩荡,然后在劲健有力的四言短句中排宕而出。诗虽作于诗人五十六岁的晚年,而奇幻峥嵘之思、雄迈悲慨之气,就是与壮年时代的名作《行路难三首》、《梦游天姥吟留别》相比,亦更见其深沉而一无逊色之憾。
参考资料:
1、 潘啸龙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132-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