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向南阳阡上,满襟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燕子楼中,又煎熬过去了几度春秋岁月。怀念青春美好时光,正像美人乘鸾上仙阙,都已梦幻般飘逝。容颜悄悄地枯萎,衣带渐渐地宽缓,成串的珠泪滚落,湿透了花钿鬓侧。最无缘无故的是,芭蕉叶影倒映上窗纱,青灯又恰恰熄灭。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向南阳阡上,满襟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曲池合拢,高台倾毁,人问万事,哪能一一诉说。面对着南阳阡墓,襟袖上洒满了泪血。人情世态,就像变化无常的风雨;我矢志不移,本来就是一轮不变的明月。可笑乐昌公主,曾有过那么一段美好风流的时光。最终不免铜镜残缺。
参考资料:
1、 张璋选编 黄畲笺注,历代词萃,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04月第1版,第256页2、 张璋,中华词综,中国和平出版社,1994年11月第1版,第245页3、 王洪主编,唐宋词精华分卷,朝华出版社,1991年10月第1版,第1260页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shù)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满江红:词牌名,九十三字,上片八句,下片十句。王夫人:王清惠。后山,陈师道字,他的集中有《妾薄命》篇。
燕子楼中,又捱(ái)过、几番秋色。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què)。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diàn)侧。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燕子楼: 在江苏铜山县城西北隅。张建封筑。鸾仙阙:仙阙,仙境。衣带缓:指消瘦。花钿:古代妇女头上妆饰。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向南阳阡(qiān)上,满襟(jīn)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líng)花缺。
南阳阡上:南阳,今河南沁阳县。阡,墓道,指王清惠所葬地。菱花缺:指南朝徐德言、乐昌公主破镜重圆事。
参考资料:
1、 张璋选编 黄畲笺注,历代词萃,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04月第1版,第256页2、 张璋,中华词综,中国和平出版社,1994年11月第1版,第245页3、 王洪主编,唐宋词精华分卷,朝华出版社,1991年10月第1版,第1260页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后山《妾薄命》之意。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向南阳阡上,满襟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这首词整篇用唐代张惜的宠姬关盼盼自比,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写出了词人的爱国赤心。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被拘已历经数年,一个“捱”字道出了内心无时不在的煎熬之苦,有情者品此字,似可见高楼小窗前一位孤愁女子引颈翘望而又眉心锁紧、黯然失神的形象情景;用“秋色”代岁月,也可显示词人心底之情,年年春夏秋冬四时景色,但对于拘囚于敌的人来说,眼前心头却尽是萧瑟之秋,形象传达出词人当时的心境。“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这是对过去美好生活的追忆。看眼前凄凉,不自觉处又忆起那些乘鸾鸟上仙阙的时日。然而这一切都是梦的影子,不可唤回了,于是,只落得“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面对已发生巨变的生活,自己愁也多忧也极,一天天地肌肤消瘦红颜隐褪,倒是衣带越来越宽松了;每天以泪洗面,屈辱忧愤的泪水打湿了绣枕。“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最难忍受的还是入夜芭蕉树影在薄薄的窗纱上摇曳.青灯闪烁,独歇垂泪的时节。这一段词人用比喻,极力渲染铺写自己当时处境的艰难,为下片明志设下铺垫。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高台曲池变幻覆灭只在朝夕,人世间的这些事又怎能一一说起这是词人暗喻国家已亡的现实。以下几句词人引用典故直述心志:“向南陌阡上,满襟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我对祖国的忠贞不渝,恰如美人向旧主墓道上倾泻的千行血泪;世事沧桑,新朝已代旧主,奔走追逐新主者大有人在,但我却永如那正上中天的皓月清明无瑕,精忠不二。这里词人用,“分明月”比喻自己亮可鉴人的忠国之心,乃是该词的心脏所在。词的最后两旬用典,借对乐昌公主的讥笑,再次申明自己的态度,“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乐昌公主你心迹有变,一段风流旧事转瞬即逝,然那菱花破镜却是一碎再不能重圆了。词人表面笑乐昌,却实是嗤笑那些随波逐流、得意一时的新贵,具有强烈的蔑视和讽刺意味。
参考资料:
1、 孟庆文主编,新宋词三百首赏析,南海出版公司,1995年03月第1版,第555-556页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六一居士最初被贬谪到滁州山乡时,自己以醉翁为号。年老体弱,又多病,将要辞别官场,到颍水之滨颐养天年,便又改变名号叫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有位客人问道:“六一,讲的是什么?”居士说:“我家里藏了书一万卷,收集收录夏商周三代以来金石文字一千卷,有一张琴,有一盘棋,又经常备好酒一壶。”客人说:“这只是五个一,怎么说‘六一’呢?”居士说:“加上我这一个老头,在这五种物品中间老去,这难道不是‘六一’了吗?”客人笑着说:“您大概是想逃避名声的人吧,因而屡次改换名号。这正像庄子所讥讽的那个害怕影子而跑到阳光中去的人;我将会看见您(像那个人一样),迅速奔跑,大口喘气,干渴而死,名声却不能逃脱。”居士说:“我本就知道名声不可以逃脱,也知道我没有必要逃避;我取这个名号,姑且用来记下我的乐趣罢了。”客人说:“你的乐趣怎么样呢?”居士说:“我的乐趣可以说得尽吗!当自己在这五种物品中得到意趣时,泰山在面前也看不见,迅雷劈破柱子也不惊慌;即使在洞庭湖原野上奏响九韶音乐,在涿鹿大地观看大战役,也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快乐和舒适。然而常常忧虑不能在这五种物品中尽情享乐,原因是世事给我的拖累太多了。其中大的方面有两件,官车、官服、符信、印绶从外面使我的身体感到劳累,忧患思虑从里面使我的内心感到疲惫,使我没有生病却已经显得憔悴,人没有老,精神却已衰竭,还有什么空闲花在这五种物品上呢?虽然如此,我向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已有三年了,(如果)某一天天子发出恻隐之心哀怜我,赐还我这把老骨头,让我能够和这五种物品一起回归田园,差不多就有希望实现自己素来的愿望了。这便是我记述我的乐趣的原因。”客人又笑着说:“您知道官车、官服、符信、印绶劳累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这五种物品也会劳累心力吗?”居士说:“不是这样。我被官场拖累,已经劳苦了,又有很多忧愁;被这些物品所吸引,既很安逸,又庆幸没有祸患。我将选择哪方面呢?”于是和客人一同站起来,握着手大笑说:“停止辩论吧,区区小事是不值得比较的。”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辩论之后,居士叹息说:“读书人从年轻时开始做官,到年老时退休,往往是有等不到七十岁就退休的人。我素来羡慕他们,这是我应当离职的第一点理由。我曾经被当朝任用,但最终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这是应当离职的第二点理由。强壮时尚且如此,现在既老又多病,凭着难以支撑的身体去贪恋过多的职位俸禄,这将会违背自己平素的志愿,自食其言,这是应当离职的第三点理由。我有这三点应当离职的理由,即使没有这五种物品,(我)离职也是应当的,还要再说什么呢!”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参考资料:
1、 曲德来.唐宋八大家散文 广选 新注 集评 欧阳修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6:443-44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 六一居士初谪(zhé)滁(chú)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yǐng)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初谪滁山:庆历六年(1046),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时年四十岁。将退休于颍水之上:熙宁元年(1068),欧阳修在颍州(今安徽阜阳市)修建房屋,准备退休于此。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lǚ)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chuǎn)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guī)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xiá)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cè)然哀之,赐其骸(hái)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sù)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三代:指夏商周。金石遗文:指欧阳修所收集的钟鼎和石刻文字的拓本。欧阳修撰有《集石录》,为在国现存最早的著录金石的专著。逃名:避名声而不居。庄生:指庄子。诮,讥笑。志:记,标记。“泰山”二句:以为心有专注,不闻外物。语本《鹖冠子·天则》:“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九奏:即“九韶”,虞舜时的音乐。阅大战于涿鹿之原:《史记·五帝本纪》记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隧擒杀蚩尤事。轩裳珪组:分指古代大臣所乘车驾,所着服饰,所执玉板,所佩印绶,总指官场事物。劳:形容词使动用法,使······劳累。乞其身:要求退休。一日:一旦,终有一天。赐其骸骨:比喻皇帝同意其告老退休。庶几:大概,差不多;或许可以。佚:安逸,安乐。置之:放在一边。区区:形容事小。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qì)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hái),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不待七十:古代规定官员七十岁退休(“致仕”“致政”),欧阳修写本文时为六十四岁,所以用他人也有不到七十就告退的作为自解。用于时:指出仕。无称: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违背自己的平生志向而说话不算话。欧阳修早在皇祐元年任颍州知州时,已萌归田退休之意。后在《归田录序》中明确表示了“退避荣宠,而优游田亩”的心愿。素志,一向的志向。负:具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参考资料:
1、 曲德来.唐宋八大家散文 广选 新注 集评 欧阳修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6:443-44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第一小节,作者先介绍了自己的二个别号“醉翁”、“六一居士”。“醉翁”是庆历六年他被贬滁州时的自号。熙宁元年,欧阳修又在颖州修建房屋,准备退居,他“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颐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滁州有滁山,颖州有颖水,合起来就表示出作者晚年想摆脱世间烦扰、寄悄山水的思想。
第二小节,作者采用主客间答形式,借客人的提间,先说明自己称六一居士的含义,即晚年在家中陪伴一老翁自己的是一万卷书,一干卷金石遗文,一张琴,一盘棋,一壶酒。从这个称号的含义,一方面可以休察出作者晚年只赖于这五种物品的孤寂无聊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可看出作者想摆脱烦扰、凭此安度晚年的乐趣。但客人仍就作者多次更改称号提出疑问:“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对这个道理。作者不是不知道,所以他说:“吾因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由此引发,作者便开始抒写自己晚年陶醉于五种物品的乐趣,就是当此时,泰山在面前也看不见,炸雷劈破屋柱也不惊慌;即使在洞庭大原野奏起九韶仙乐,在涿鹿山前观看激烈战斗场面,也比不上这样快乐舒适。但是目前,作者还苦于不能在这些物品里面尽情亨乐。其原因,是“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二是“优患思虑劳吾心于内。”这样使得作者虽没生病而外貌已显得憔悴,虽还没太老而精神却已衰竭,没有什么空暇陶醉于这五种物品了。可见作者对官场生活已十分厌倦,因此急于退休过安闲的隐居生活。虽然作者目前还没能退休,但是他坚信,由于他向朝廷告老辞退已三年,朝廷总会能予批准,那时回到田园享受与五种物品交触之乐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所以起下这个六一居士的名号来表达自己向往的乐趣。客人又间:“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于是作者接着分析,长期被官场拖累已经很觉劳苦了,而且还有很多优患缠身;为这五种物品吸引是精神上得到安逸,而且没有祸患。两者相比,当然是选择后者了。
从第二小节的主容问答之中,作者晚年消极隐退的思想显露了出来。欧阳修年青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他以天下为己任,立志改革时弊,是范仲淹“庆历新政”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在文学上,他团结、提携一大批优秀文人,反对“西昆体”,倡导“古文”运动,被公认为文坛的领袖。但是,随着政治上的一次次受挫,一次次被放逐,他心恢意懒了。虽晚年被重新起用,官位也很高,但朝政的腐败,官场的尔虞我诈,加上志同道合的挚友的相继去世,使他再展宏图的幻想破灭了,思想开始消极、苦闷,甚至对王安石的变法也持了消极对立的态度。欧阳修从勇于改革到消极悲观,在政治生涯中可谓是虎头蛇尾、有始无终。这固然暴露了他思想上的弱点,但这也是当时社会和历史的局限。
在主客对话的基础上,作者最后又进一步总结了自己想退隐的三条理由。一是年青时出去做官,年老了退休,不一定非得等到七十岁,这是人生的规律。二是自己任职期间并没有值得称赞的成绩。三是自己壮年时就想退职(欧阳修中年以后的诗文就多有辞官归田的思想),现在年老体弱就不能再贪图过分的荣耀俸禄了。作者说,具备这三条理由,即使没有五种物品的吸引,也应该离职了。言外之意是更何况有与这五种物品共处的乐趣。三条理由表面上看正当、充分,但字里行间却流着作者对仕宦生活的厌倦。
这篇文章在传记文中是别具一格的。它没有具体叙述自己一生的主要经历,而是由自己晚年更名六一居士的由来说到自己的乐趣,又说到自己渴望退休的心情及对现实生活的厌倦。由于文章采用了汉赋的主客同答方式,所以很便于逐层推进地阐述这种思想和情趣,而且也使行文跌宕多姿、情感深切,本文的语言也是既平易晓杨又形象深刻。如作者写他陶醉于五种物品之时说“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这比喻极为生动,它既喻为自然界的各种声响又喻为社会官场的糟杂事物。作者能置之而不顾,深刻说明他对五种物品的乐而不倦和专心致志。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櫜鞬锦领,山西年少。
边塞秋晓,霜天无际,冷气袭人,步出帐外,只见晓色中隐约可见的故垒和低压的黄云下那随风摇曳的枯草。战马在风中嘶叫,边鸿在月下呜叫,陇山上戍卒身穿铠甲,在早寒中戍守。将士们唱着悲壮的军歌,都说皇恩应报。衣甲鲜明的少年将士,深觉从军守边之乐。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我们在从容镇定之间就把边事平定了。夜间不必击刁斗以警戒,每夜放炳一炬,经常送出平安的信息。朝廷采取守边的策略,对化外之民,也想用仁义去感化他们,而不用武力去镇压,等待他们自己来归附。但在太平时期,我却叹息岁晚难归、年华空逝。边境平静了,暂且尽情欢乐,不要吝惜金樽里的美酒,频频畅饮吧。
参考资料:
1、 王蔚编选.《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内蒙古: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6:442、 《古代汉语词典》编写组编.《古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5553、 刘振喜.《宋代爱国词选》.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07月第1版:10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lǒng)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櫜(gāo)鞬(jiàn)锦领,山西年少。
喜迁莺:词牌名,又名《鹤冲天》、《万年枝》、《春光好》等。紫塞:长城边塞。故垒:边塞的旧营垒。汉马:指宋朝边防军的战马。铁衣:铁甲。橐楗:橐,袋子;楗,马上盛弓的器具,这里引申为收藏。山西:指华山或太行山以西的地区。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xiá)远,骄虏(lǔ)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刁斗:一种铜质军中用具,有柄;白天用来烧饭,夜间击以巡更。平安耗:报平安的消息;耗,消息、音信。圣主:此处指宋仁宗赵祯。岁华:时光,年华。
参考资料:
1、 王蔚编选.《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内蒙古: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6:442、 《古代汉语词典》编写组编.《古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5553、 刘振喜.《宋代爱国词选》.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07月第1版:10这篇词词人从塞上秋来的异样风光入笔,展开对边防军旅生活的铺陈,表现了将士们立功报国、以苦为乐的精神,同时也是渴望保家卫国却无用武之地的自我宽慰,使得读者产生深刻的印象。
上片描写的是北方边塞深秋景象。首言“霜天秋晓”,时令已届“白露为霜”的深秋,天刚拂晓。一个“正”字,领起景物环境的描绘。“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景物对举,色彩斑烂。表明词人立足之处已是边防关塞,景物萧瑟苍茫。接着用工整的对句,由环境景物描绘,进入军旅生活的铺陈。“汉马嘶风,边鸿叫月。”宋朝边防军的骏马正迎着凛冽西风呼啸,是对战斗的向往;南归的鸿雁,在边庭拂晓时的月下飞鸣,给苍茫边塞增添了几分凄清。作为身先士卒的统帅,词人身上的铁甲奈不得陇上早寒,故称“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两句通过悲壮的军乐军歌,揭示了边防将士的心理。在“朕即国家”的当时社会,人们视君王与国家为一体,一个“尽”字,突现报效君国为国戍边是全军上下的心愿。正由于以身许国,万众一心,尽管置身早秋的异域,历尽边地的艰辛,人人都能以戍边为乐。“塞垣乐”三字,洋溢着战斗乐观情绪。一字千钧。“尽櫜鞬锦领”句,描写将士们的装束。又一“尽”字,既见所有将士的飒爽英姿,又见全军上下的严明风纪。“山西年少”四字,点明这英勇的行伍,是由华山以西的少年组成,收束上片。
下片描写词人渴望保家卫国以及无法消遣的愁思。用“谈笑”二字,承接“山西年少”,进一步展现以“塞垣”为“乐”的英雄群象。“刁斗尽”,意味着夜尽天明以照应篇首。“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既表明敌情及对敌情的警惕、戒备,又表明边防线上没有战争冲突。“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寇尚宽天讨”。忧虑边患,威震边庭,怀柔远方,这是对“圣主”神宗赵顼的歌颂。“骄寇尚宽天讨”句,既是边防没有战事的原因,又为词人那老却英雄的愁思伏笔。将士渴望报国立功,圣主对“骄寇”却“尚宽天讨”,在这一对矛盾面前,身先士卒的词人,倍觉无有用武之地,故有“岁华向晚”时的“愁思”和“谁念玉关人老”的嗟叹。语辞婉转,含义深沉,是全词眼目所在。这几句,是词人的自我宽慰。“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意谓趁着边庭没有战事,姑且为欢作乐,用“金樽频倒”来浇灌“岁华向晚”的愁思,享受玉关闲置的太平岁月。
全词突出表现戍边将士立功报国的共同心愿与以苦为乐的战斗精神,倾诉了帅驻边关唯恐时光空过、老却英雄的忧愁。景物描绘有声有色,形象刻画神采飞扬。言词流利婉转,风格含蓄深沉。词人通过这首词暗讽边防政策的不力又讴歌盛世的太平、渴望早立边功又不安久戍,耐人寻味。十分鲜明表现出词人不愿闲置边地的心思和愁绪。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4月版:506-5072、 贺新辉主编.《全宋词鉴赏辞典》.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1996:206望夷宫中鹿为马,秦人半死长城下。
望夷宫里在指鹿为马,秦人多半死在长城脚下。
避时不独商山翁,亦有桃源种桃者。
逃避乱世的不仅是商山四皓,也有桃花源里的种桃人家。
此来种桃经几春,采花食实枝为薪。
到此地种桃度过了多少冬春,采桃花吃桃实桃枝可作柴薪。
儿孙生长与世隔,虽有父子无君臣。
子孙在这里生活与世隔绝,虽有父子却不分君臣。
渔郎漾舟迷远近,花间相见因相问。
渔郎荡着船不知远近,在桃花深处相见吃惊地彼此相问。
世上那知古有秦,山中岂料今为晋。
世上人怎记起古代有秦,山中人怎料到如今是晋。
闻道长安吹战尘,春风回首一沾巾。
听说长安又吹起战尘,春风中回首往事泪下沾巾。
重华一去宁复得,天下纷纷经几秦。
虞舜一去怎能再得,天下纷纷又历遭多次似秦末之战祸。
参考资料:
1、 高克勤选注.王安石诗词文选注:上海远东出版社,2013.08:第23页2、 高克勤 等.王安石及其作品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第22页-第23页3、 马秀娟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王安石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8页望夷(yí)宫中鹿为马,秦人半死长城下。
望夷宫:秦国宫名,秦相赵高在此杀秦二世胡亥。鹿为马:比喻有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这里用来概指秦国政治的黑暗。长城:这里用来指代秦国繁重的劳役。
避时不独商山翁(wēng),亦有桃源种桃者。
避时:逃避乱世。商山翁:指秦末汉初隐居于商山的东园公、用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四老人.史称“商山四皓”。桃源:代指桃花源。
此来种桃经几春,采花食实枝为薪(xīn)。
经几春:度过了多少冬春。薪:柴火。
儿孙生长与世隔,虽有父子无君臣。
渔郎漾(yàng)舟迷远近,花间相见因相问。
漾舟:泛舟。
世上那知古有秦,山中岂料今为晋。
世上:指渔人。山中:指桃源中人。
闻道长安吹战尘,春风回首一沾巾。
长安:西汉的首都,这里泛指中原故国。吹战尘:指发生战乱。西晋先是有“八王之乱”。随后是外族人侵,终至灭亡。
重华一去宁复得,天下纷纷经几秦。
重华:即舜,名重华,为传说中上古时代的贤君。宁:岂。
参考资料:
1、 高克勤选注.王安石诗词文选注:上海远东出版社,2013.08:第23页2、 高克勤 等.王安石及其作品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第22页-第23页3、 马秀娟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王安石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8页头四句作者全翻新陶诗开篇,点明了陶花源的来历。陶诗“赢氏乱天纪,贤者避其世。黄绮之商山,伊人亦云逝”,列举两件事:一是指鹿为马胡亥,二是修筑长城害民伤财。说明秦政昏暗朝纲乱,民心尽失,并独创“种桃者”,有桃源避世追求和平之意。
“此来”四句写桃源与世隔绝,自由平等的社会生活。诗中“种桃经几春”、“采花食果枝为薪”说明桃源中人不论沧桑之变,远离尘嚣,超凡脱俗,过着淳朴自然的生活,情趣无穷。使人耳目一新的是作者独创“虽有父子无君臣”之句,虽源于陶诗“秋熟靡王税”,但言出了桃源世界天高皇帝远,虽有血缘亲情,但没有封建等级制度,人人自由平等。
“渔郎”四句概括《桃花源记》故事的主要内容以及渔人与桃源人的交流和叹。渔人荡舟迷航人桃源,彼此相为惊叹。“惊相问”“山中岂料今为晋”则出于《桃花源记》中“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不知秦汉,无论魏晋”诸语的缩写。“世上那知古有秦”是说世人不入桃源,故难知道暴秦无道的具体情况。此句并说明桃源中人自秦就隐居于此,在此居住了汉、魏、晋多个朝代不受王化,不管人世沧桑之变。
最后四句作者借桃源人之口对天下战乱不息、朝代替换的感慨。经过秦末大乱的桃源人,听得如醉如痴,因而回首往事有同感于战乱之苦,悲泪泣下而沾巾,感叹像尧舜一样贤明的君主已不复出现了,桃源人只经过一次秦末之乱已不堪其苦,哪知天下改朝换代,历遭多次似秦末之战祸,沧桑之变故的残酷现实。真是可叹可悲!此四句充分反映了作者对乱世的厌恶与对和平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
本篇故事新咏诗,与晋唐朝诗风格调有异,一是重整体脉络而不作具体描绘,二是叙述以议论出,语意出新取胜,虽诗晚出,然极富新意,体现了宋诗的特色。北宋王安石作《桃源行》,则自创新格,以议论为特点,浓缩陶渊明诗意,精炼词句,独造名句,运思谋篇上胜过了前人。
参考资料:
1、 傅德岷,李元强,卢晋主编.宋诗鉴赏辞典: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07:第125页2、 傅德岷,李元强,卢晋主编.宋诗三百首鉴赏辞典:长江出版社,2008.7:第106页客中多病废登临,闻说南台试一寻。
客居在外病魔缠身不能登山临水,听说胜境南台山,试着前去寻它一寻。
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
无数的车马缓缓行驶在浪高流急的江面浮桥上,千百条船儿连结在一起,横跨于大江的中心。
寺楼钟鼓催昏晓,墟落云烟自古今。
光孝寺楼里,钟鼓声声,从早到晚催着时光逝去,四周村落云烟袅袅,从古至今一直飘散着。
白发未除豪气在,醉吹横笛坐榕阴。
白发已生,却不能消除我心中的豪气,带着酒后的浅醉,在一片榕树的树荫里吹起横笛。
参考资料:
1、 邹志方选注.陆游诗词选.北京:中华书局,2005:8-92、 张永鑫,刘桂秋 译注.陆游诗词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3-5客中多病废登临,闻说南台试一寻。
浮桥:用船或筏作为桥墩、上铺木板的桥。此处浮桥横跨南台江,后建成万寿桥。南台:南台山,一作钓台山,在福州市南二十余里。登临:登山临水。
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sōu)横系大江心。
九轨:指浮桥上多辆车子。九,表示多数,形容浮桥之宽。轨,车子两轮之间的距离,此处指代车。千艘:指浮桥作为桥墩的船只。千表示多数,形容浮桥之长。
寺楼钟鼓催昏晓,墟(xū)落云烟自古今。
系:系上、缚往。寺:指光孝寺,宋徽宗崇宁二年(1103)王袓道建。墟落:村落。
白发未除豪气在,醉吹横笛坐榕阴。
豪气:桀骜蛮横的习气。《三国志·陈登传》:“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在:存。榕:常绿乔木,气根细瘦,树冠大。
参考资料:
1、 邹志方选注.陆游诗词选.北京:中华书局,2005:8-92、 张永鑫,刘桂秋 译注.陆游诗词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3-5《度浮桥至南台》是陆游早期律诗中的佳作。诗人病后登临南台,在跃跃欲出、急于欣赏外面风景的心情的驱使下,他缓步前行,临江眺望。在诗中表现了浮桥的伟丽、南台的雄浑,借江山来抒发心中的万千豪情。全诗意境阔大豪迈,于晓畅流动中显示了豪壮瑰伟的风格。
诗从去南台写起。开头却从题外落笔:“客中多病废登临”,诗本来是写登台览胜,却故意宕开去,先从久不登临说起,“闻说南台试一寻”,才归到正题,就显得曲折有致了。
诗人早就怀有驰骋疆场、横扫胡尘的雄心壮志,可是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不思奋发。诗人的伟大抱负,终成泡影,郁郁不得志。到了福州,诗酒殆废,困于文书,身体多病。因多病而久不登山临水了。是听说南台壮阔之景才特意去“一寻”,而不是兴之所至,到处游览。
“九轨徐行怒涛上,千艘横系大江心。”两句写浮桥,这是一异常壮观的景象。到这里才能理解诗人为什么抱着久病之身,为南台而“试一寻”了。“长桥跨江,奔涛触石”,可见诗人听说的不是茂林修竹的幽秀,而是一种气势磅礴的壮观,因而才引起诗人的兴致,渴望一睹为快。个中也透露出诗人的向往、意趣和追求。
“九轨徐行”,仿佛随着视线,那宽实的桥面缓缓通向对岸,然而桥的下面却是“奔涛触石”的“怒涛”。“徐行”与“怒涛”形成强烈的对比。在怒涛奔腾的江面上,缓步徐行,从容悠闲。这是诗人眼中的浮桥的客观写照,同时也是诗人主观思想的外现,这是写实,也是抒情,抒发了诗人的壮阔心怀,是一种蔑视一切艰难险阻的意绪的流露。而这也正是在多病废却登临之后,特意为南台而“一寻”这一行动所包含的深层的意蕴,是诗人渴望奋发有为的写照。对句“千艘横系大江心”,则体现了一种征服自然的气魄。“横”字用得极有气势。无数的船只,横锁江面,境界已是十分壮阔;何况横锁住的是一条大江,一条怒涛奔腾的大江,气魄更为壮大。在客观的景象描绘之中,鎔铸着诗人创功立业的热望。
五六句拓开境界,以景抒情,从内心情感的抒发中体现客观的物。“寺楼钟的物鼓催昏晓,墟落云烟自古今”,是写至南台所见所闻。诗人登台而听到寺楼的钟鼓声,看到升腾在村落间的云烟,顿生感想,思绪悠悠。因钟鼓声而想到,它在早晚催促人们须及时有所作为。继而放眼远望,闽江两岸村落之间,云霞掩映,烟雾升腾,顿悟古往今来,人世变迁,悠悠不尽;而自然界的变化,自循轨迹,并不因人的意志而变更。两句一急一缓,感叹不已而余味无穷。
尾联仍以直写自己作结束。和开头互相照应,又是中间两联所表露的意绪的自然归结。因景象的壮阔雄浑,激发了豪情;因光阴的迫促,更觉须及时努力。“白发未除豪气在”,《三国志·陈登传》:“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诗人认为自己虽然因多病而早生华发,但豪情壮志依然存在,仍将奋发拚搏。而言外之意,却也正是事业并无成就,抱负尚未实现,不禁略觉伤感,于是,“醉吹横笛坐榕阴”。诗人醉中拈笛,在榕荫下,抒发情怀。这里颇有抑郁之感,但并不消沉,而是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放旷之中,仍抱有坚定的信念。也正是这种信念,激励着诗人在以后的岁月中,时刻不忘恢复大业,慷慨激昂地奋击抗争,讴歌呐喊。
这首诗是陆游步入仕途不久,渴望有作为、施展抱负的心情的写照。 这与陆游后期诗作中常常表露的壮志未酬,报国无门的叹息和愤慨,有着显著的差别。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奋进之气。虽是记游之作,也仍然鎔铸着诗人激烈的壮怀,读来慷慨激昂。
参考资料:
1、 陆坚 主编.陆游诗词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