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舜民

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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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水绕)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
流水环绕着水田,篱笆外种满了绿竹;榆钱已经落尽,槿花也变得稀疏。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夕阳西下,牛背上没有牧童骑卧,只带着成对的乌鸦,漫步在回村的小路。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2-832、 黄瑞云.两宋诗三百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65

水绕(bēi)田竹绕篱,榆(yú)钱落尽槿(jǐn)花稀。
陂田:山田。榆钱:即榆荚,形如钱,色白成串,故俗称榆钱。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两两:成双成对。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2-832、 黄瑞云.两宋诗三百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65
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这首诗写的是农村秋日黄昏的小景,前两句是具体描写村居,后两句是从村居以外来描写村居,意象非常丰富。农家的情况,见诸于诗的已经不计其数,很难写出新意来。这首诗采用远近交替的写法,重在对场景气象的渲染烘托,以大特写的手法,提供带有暗示性的画面,所以后来者居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诗前两句采用当句对,以便于把很广泛的题材浓缩成集中的平面。诗说水田环绕的人家,篱笆外种满了竹子,院落里的榆树钱已经落尽,槿花也都稀疏了。写出晚秋季节里斜阳照耀着的农舍,水竹清华,落木萧萧的景色,充满了和平静穆的气氛。诗仅写了村居外围,而村居本身即可由此想象,成功地避开了熟见的茅檐、白门、蓬窗、桑圃等词,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同样,诗没有写人,而通过环境,也可表现住在村居里的人的品藻趣味。

  三、四句是传颂的名句。诗将薄暮景色作了高度浓缩。夕阳西下,照着原野,也照着上面所说的村居、水田,诗在这儿仅以“夕阳”二字,回照上文,增加前两句的形象。而在整个村野中,诗只捕捉住回村的老牛这一中心写,说牛背上没有牧童,牛儿在夕阳中不慌不忙地自己沿着归路,往村里走来;在牛背上,双双乌鸦伫立着,悠闲自在,仿佛是老牛正把它们带回村庄。整个画面没有一个人,虽然是写动,但节奏很缓慢,表现出大自然宁静和平的气氛,给人以恬淡温馨的享受,充分体现了作者的审美观。读着这诗,很自然地令人想到《诗经》所写的“日既夕矣,羊牛下来”那幅原始的自然美的风光来。

  全诗虽然写的是一组小景,由于诗人本身是个画家,所以很具有画意。诗所选的景物,都有典型性,描绘了村居的特征及季节的特点,用的都是深色调,与夕阳暮霭相统一。在写作手法上,前两句直接写静,后两句是动中显静,在同一画面上配合得很和谐。牛背上站着乌鸦的情况,钱钟书《宋诗选注》指出同时人诗中也有,如苏迈诗“叶随流水归何处,牛带寒鸦过别村”,贺铸诗“水牯负鸲鹆”。由于张舜民把这一景象与整诗所表现的境界融成一片,所以更为成功。

参考资料:

1、 缪钺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00-3012、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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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声·题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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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秋风里万木凋零,君山上落叶纷飞;洞庭湖水与长天一色,浩浩荡荡。歌女斟满一杯酒,敛起笑容,要唱一首送别歌。我不是当年王维在渭城送别西去的客人,请不要唱这曲令人悲伤的《阳关》。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酒醉后,手扶楼上的栏杆举目远望,天空清远,白云悠然。被贬的南行囚客有几人能从这条路上生还呢?回望处,夕阳映红了天边,那里应该是我离开的京都长安。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60-261 .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zhēn)酒敛芳颜。不是渭(wèi)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敛芳颜:收敛容颜,肃敬的样子。阳关:阳关,古关名,今甘肃敦煌县西南。古曲《阳关三叠》,又名《阳关曲》,以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引申谱曲,增添词句,抒写离情别绪。因曲分三段,原诗三反,故称“三叠”。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危:高。长安:此指汴京。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60-261 .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此词道出了谪贬失意的心情,是题咏岳阳楼的词中颇具代表性的一篇。全词沉郁悲壮,扣人心弦。

  上片起首二句,勾画出一幅洞庭叶落、水空迷蒙的秋月景象,烘托了作者其时的悲凉心境。首句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句意。第三句词笔转向楼内。此时词人正楼内饮宴,因为他的身份是谪降官,又将离此南行,所以席上的气氛显得沉闷。“十分斟酒敛芳颜”,说明歌妓给他斟上了满满的一杯酒,表示了深深的情意,但她脸上没有笑容。“十分”二字,形容酒斟得很满,也说明满杯敬意。“敛芳颜”,即敛眉、敛容。写女子之动情,可谓极宛极真,深得其妙。

  四、五两句,凄怆之情,溢于言外;百端愁绪,纷至沓来。《阳关曲》本是唐代王维所作的《送元二使安西》诗,谱入乐府时名《渭城曲》,又名《阳关曲》,送别时歌唱。其辞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所写情景,与此刻岳阳楼上的饯别有某些相似之处。联系作者的身世来看,他因写了一些所谓反战的“谤诗”,被从与西夏作战的前线撤了下来;此时他不但不能西出阳关,反而南迁郴州。这两句熔自我解嘲与讥讽当局于一炉,正话反说,语直意婉,抒发的就是胸中久抑的悲慨。

  过片承“酒”而来,将视界再度收回楼前,写词人带着醉意凭栏独立。仰望天空,只见天淡云闲;回首长安,又觉情牵意萦。浓烈的抒情中插入这笔写景,使感情更为顿宕,深得回旋纡回之妙。“醉袖”二字,用得极工。不言醉脸、醉眼、醉手,而言醉袖,以衣饰代人,是一个非常形象的修辞方法。看到衣着的局部,比看到人物的面部表情,更易引起人们的想象,更易产生美感。从结构来讲,“醉袖”也与前面的“十分斟酒”紧相呼应,针线亦甚绵密。“天淡云闲”四字以淡语、闲语间之,使全词做到了有张有弛,疾徐有致。由于感情上如此一松,下面一句突然扬起,便能激动人心。“何人此路得生还”,完全是口语,但却比人工锻炼的语言更富有表现力。它概括了古往今来多少迁客的命运,也倾吐了词人压胸底的心声,具有悠久的历史感和深刻的现实性,负载着无尽的悲哀与痛楚。

  结尾两句笔锋一转,又揭示内心深处的矛盾。这里的结句用的是宋人独创的脱胎换骨法。费衮说此诗用白乐天《题岳阳楼》诗“换骨”。所谓换骨,就是”以妙意取其骨而换之“(释惠洪《天厨禁脔》)。掌故的巧妙化用中,词人对故乡的眷恋,对遭贬的怨愤,对君王的期待,和盘托出,意蕴深厚。

  这首词在内容层次上有很大的跳跃,但结构安排自然得体,了无痕迹。全词起伏跌宕,以简洁的语言表达了内心复杂的感情,深沉真切,动人心魄。这是一首格调很高、有较强感染力的好词。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 :584-5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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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神子·癸亥陈和叔会于赏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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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朝文物旧江山。水如天。莫凭阑。千古斜阳,无处问长安。更隔秦淮闻旧曲,秋已半,夜将阑。
争教潘鬓不生斑?敛芳颜。抹幺弦。须记琵琶,子细说因缘。待得鸾胶肠已断,重别日,是何年?

七朝文物旧江山。水如天。莫凭阑。千古斜阳,无处问长安。更隔秦淮闻旧曲,秋已半,夜将阑。
登上赏心亭,看到江山依旧,而文物已非,想起七个朝代都在这里兴国、繁荣和灭亡,忧心忡忡。尽管江水浩瀚、水天一色,却不忍凭阑远眺了。身在江南,心恋长安,坐罪遭贬,想要过问国事却又不能。秦淮月亮格外明朗,照人无眠,听到水上传来音乐声,更是感慨万千。

争教潘鬓不生斑?敛芳颜。抹幺弦。须记琵琶,子细说因缘。待得鸾胶肠已断,重别日,是何年?
这怎能不让我中年鬓发斑白?脸上已失去笑容,回忆起当年琵琶弹奏着动听的乐曲,似乎娓娓地诉说自己政治上的顺利,那是何等地美好啊!期待有朝一日,朝廷重用,再回京师,使自己的仕途如断弦重续。此地与友人别后,何时又能重别呢?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主编.唐宋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12月第1版:第362页2、 (宋)苏轼等著.汪旭编著,豪放词:万卷出版公司,2014.08:第52页

七朝文物旧江山。水如天。莫凭阑(lán)。千古斜如,无处问长安。更隔秦淮(huái)闻旧曲,秋已半,夜将阑。
七朝:六朝指东吴、东晋、宋、齐、梁、陈。此处说“七朝”系指包括南唐在内的七个朝代。旧曲:南朝后主陈叔宝所制《玉树后庭花》,被视为亡国之音。

争教潘鬓(bìn)不生斑?敛芳颜。抹幺弦。须记琵琶,子细说因缘。待得鸾(luán)胶肠已断,重别日,是何年?
潘鬓:晋人潘岳富文才,美仪容,三十岁开始有白发,后世即以“潘鬓”指中年鬓发斑白。抹幺弦:抹,弹琵琶的一种手法。幺弦,指弹琵琶的第四弦。子细:即仔细。因缘:佛家语,指产生结果的直接原因及造成这种结果的条件。因此相契谓之有缘,相乖谓之无缘。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主编.唐宋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12月第1版:第362页2、 (宋)苏轼等著.汪旭编著,豪放词:万卷出版公司,2014.08:第52页
七朝文物旧江山。水如天。莫凭阑。千古斜阳,无处问长安。更隔秦淮闻旧曲,秋已半,夜将阑。
争教潘鬓不生斑?敛芳颜。抹幺弦。须记琵琶,子细说因缘。待得鸾胶肠已断,重别日,是何年?

  上片写登临怀古,忧心国事。“七朝”三句,写作者登上赏心亭,看到江山依旧,而文物已非,想起七个朝代都在这里兴国、繁荣和灭亡的历史事实,又想到宋灭南唐完成统一,而北宋后期却国势渐衰,前车之鉴,意义尤深,故忧心忡忡。尽管江水浩瀚、水天一色,却不忍凭阑远眺了,怀古伤今的感情都凝聚在一个“莫”字上。“千古”二句,“斜阳”除写景之外,又有抒写兴亡之感的象征意义。加上“千古”二字,自寓沧桑之感。以“长安”代指“汴京”。“无处问”表示自己身在江南,心恋京阙,坐罪遭贬,欲问国事而不能。“更隔秦淮”化用杜牧《泊秦淮》诗意,“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从写情转向写景,以景寓情。与友人盘桓至深夜,秦淮月亮格外明朗,照人无眠,听到水上传来音乐声,更是感慨万千。开头以“更”字领起,意为前句的斜阳,江山已足以使人伤怀,再加上月夜、旧曲,情何以堪。

  下片回思往事,嗟叹来日,国事难问,而自己命运多舛,仕途蹭蹬,双鬓已白,脸上已失去笑容,回忆起当年琵琶弹奏着动听的乐曲,似乎娓娓地诉说自己政治上的顺利,那是何等地美好。而眼下自己处于贬途,又是何等可悲。至此,作者失望已极。但失望而不绝望,最后三句,表白自己期待有朝一日,朝廷重用再回京师,使自己的仕途如断弦重续。当然这种希望是渺茫的,他心中明白,所以又复长叹“重别日,是何年?”谓此地与友人别后,何时又能重别。有重别就得先有重逢,不说重逢,而直接说重别,意思更为深沉。

  上片以景结句,下片以情结句,饱含怀古伤今之情,深寓人世沧桑之感。追溯往事,寄慨身世,内容丰富,蕴藉深沉。

参考资料:

1、 (宋)苏轼等著.汪旭编著,豪放词:万卷出版公司,2014.08: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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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瞻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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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
却怜坚重质,不减浪花痕。
满酌中山酒,重添丈八盆。
公兮不归北,万里一招魂。

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
你自定州贬官到岭南,雪浪石因此与世不闻;而今你竟谢世而去,石却在故地留存。

却怜坚重质,不减浪花痕。
可爱可敬的墨石,质地是如此的坚硬凝重,不减当年洁白的浪花状脉痕。

满酌中山酒,重添丈八盆。
我要像你当年酌酒赏石那样,把中山酒向杯中满斟;还要像你当年用大盆盛石那样,重新修治雪浪斋并添置丈八盆。

公兮不归北,万里一招魂。
你终于不愿归北与亲人团聚,客死江南也是出于避祸之心;我今只能在万里外的定州城,写此哀辞为亡友洒泪招魂。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著.历代友情诗 下: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03:第434-436页2、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第249页

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
苏子瞻:即苏轼(1037—1101年),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画家。石:指苏轼所收藏的一块墨石。人亡:指苏轼亡故。

却怜坚重质,不减浪花痕(hén)
坚重质:指石质坚硬凝重。浪花痕:指墨石上的白色纹脉,如雪浪花留下的痕迹。

满酌(zhuó)中山酒,重添丈八盆。

中山酒:中山所产的酒。中山:定州的别称,在今河北省定县。丈八盆:苏轼盛石的盆。

公兮不归北,万里一招魂。
不归北:未能北归,苏轼当时在常州(今江苏省常州市),并卒于此地。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著.历代友情诗 下: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03:第434-436页2、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第249页
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
却怜坚重质,不减浪花痕。
满酌中山酒,重添丈八盆。
公兮不归北,万里一招魂。

  首联“石与人俱贬,人亡石尚存”从人石俱贬写到石存人亡,一开头就具有强烈的感伤色彩。诗人从“石”入手,自然浑成。石存人亡的衬托,突现了苏轼的不幸。当年,苏轼被贬南方,这块心爱的玩石,随其同往,可谓同病相怜;而如今人去石存,大有人不如石之慨。而赞美“石”质的“坚”与“重”,则暗含诗人对苏轼为人立世之本的钦佩。苏轼一生,在政治上从不因一己之利而朝三暮四,始终坚持独立的品行。石随人贬,一个“俱”字,道尽了当时的世态炎凉。更伤感的是,苏轼所欣赏的雪浪石虽“不闻”而“尚存”,雪浪斋还可重新“葺治”,而石和斋的主人苏轼却再也见不到了,充满了物是人非之感。

  中间两联承“石尚存”生发。“坚重质”既是写雪浪石,又是苏轼的象征。苏轼一生爱石,在于石具有“震霆凛霜我不迁”的“节概”,也就是诗人所说的“坚重质”,而苏轼一生在险恶的政治风浪中正具有这种坚重不迁的高贵品质。颈联隐括苏轼《雪浪石》诗和《雪浪斋铭》入诗,写珍惜和复原友人遗物。“满酌中山酒”,是说诗人也要像当年苏轼那样“老翁儿戏作飞雨,把酒坐看珠跳盆”。“重添丈八盆”,是说要重做“玉井芙蓉丈八盆”以盛装雪浪石。珍重友人遗物正表现了思念友人的深厚之情。

  尾联承“人亡”。“不归北”,语意双关,既指苏轼卒于常州,又指苏轼鉴于政治原因,决意“不归北”。苏轼本来“已决计从弟之言,同居颍昌”,但行至真州,“颇闻北方事,有决不可往颍昌近地居者,今已决计居常州。”所谓“北方事”是指宋徽宗上台仅一年多,就由调停新旧两党转为再次打击元祐党人。苏轼为“省力避害”,决意留在离京城较远的南方。不料突然卒于常州,失去了同弟弟和老友重见的机会,诗人也只能在遥远的定州为友人招魂而已。

  这首诗在写法上别开生面,它睹石思旧,借物写人,以“贬”字领起全篇,以“亡”字,贯穿始终,层层递进,环环入扣,诗中无一“哀”字,而哀情则从隙缝中透露出来。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著.历代友情诗 下: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03:第434-436页2、 缪钺,霍松林,周振甫,吴调公,曾枣庄,葛晓音,陈伯海,赵昌平,莫砺锋,刘永翔等撰写.宋诗鉴赏辞典 新1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07:第326-3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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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声·楼上久踟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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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久踟躇。地远身孤。拟将憔悴吊三闾。孤是长安日下影,流落江湖。
烂醉且消除。不醉何如。又看暝色满平芜。试问寒沙新到雁,应有来书。
楼上久踟躇。地远身孤。拟将憔悴吊三闾。自是长安日下影,流落江湖。
烂醉且消除。不醉何如。又看暝色满平芜。试问寒沙新到雁,应有来书。

  楼上久踟躇,地远身孤。“踟躇”(Chí Chú),徘徊不前,逗留之意。“地远”张舜民远谪,历时三,涉水六,过州十有五。自汴抵郴,所至流连。即言诗人登上岳阳楼,放眼望见山迢水阔,只觉孤身飘零僻远异地,前路茫茫,归路茫茫,满心彷徨,无限悲凉。起句即以“久彷徨”写出心思沉重。

  拟将憔悴吊三闾。“拟”即效仿之意。“憔悴”形容人瘦弱,面色不好看: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枯涸。引申为劳苦,失意: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三闾”战国时楚国官名,屈原贬后任此职,此处指屈原。屈原“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信而见疑,忠而被谤”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屈原贾生列传》)后西汉贾谊因统治阶级内部矛盾而受毁谤与排挤,在汉文帝三年(公元前177年)被贬为长沙王太傅以后作《吊屈原赋》,他认为自己政治上的遭遇同屈原相似,因而赋中不但慨叹屈原生前的不幸,对他寄以极大的同情;同时,也以屈原坎坷的一生作自喻,揭露了统治者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抒发了自己不受重用的不平和不甘屈服的心情。此处诗人吊屈原也有此意,借屈原才华横溢,正直不屈,忠君爱国却几遭放逐的悲惨遭遇,表达了自己“信而见疑,忠而被谤”悲愤苦闷和远谪异地的凄凉。

  自是长安日下影,流落江湖。长安是唐代的国都,朝廷 国君所在地。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后人常以长安借代当朝国都,国君。如南宋辛弃疾《鹧鸪天》“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本词中“长安”借代指当时北宋都城汴京。“日下”古代以帝王比作日,因以帝王所在之地为日下。“流落江湖”形容仕途失意,困厄潦倒,漂泊异乡。“江湖”与“庙堂”相对,见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此处化用孟郊《失意归吴因寄东台刘复侍御》“自念西上身,忽随东归风。长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之句,传达思君恋阕之意,抒发被贬去国之悲。类似还有王仲宣“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等

  上阙写尽流落江湖,远谪异地的孤独;仕途失意,忠而被贬的苦闷;思君恋国,实现抱负的渴望。

  烂醉且消除。不醉何如。“烂醉”即大醉,以喝酒之多,醉酒之沉,写出内心愁苦之多,浅醉尚不行,要待大醉,喝到不省人事方能得片刻的消解。“且”即“暂且”,犹言酒醒后千愁万苦涌心头,愁更浓。想来词人定是终日醉酒,消磨时日,麻醉自己。一句不醉何如。写尽志不得申,愁不得解的无奈苦闷。

  又看暝色满平芜。“暝色”即暮色,夜色。见王维《山居秋暝》。“平芜”即草木丛生的平旷原野。见欧阳修的诗句:“平芜尽处是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中又见暮色渐起,渐浓,笼罩整个旷野。“满”有“布满”“充满”之意,一则写出夜色渐浓的动态过程,写出时光偷逝写出诗人内心隐隐年华空逝报国无门的悲苦。二则也出暮色之浓,遍布之广,以昏沉苍茫的夜色衬托出诗人凄怆的内心。

  试问寒沙新到雁,应有来书。自古思乡怀人(君)常冀鸿雁传书,此句化用杜牧《秋浦途中》“为问寒沙新到雁,来时为下杜陵无。”“新到雁”即刚到之雁,“应”应该之意,推向,期望。寄情鸿雁抒发渴望家书,朝廷音讯的迫切心情。“新到雁”也即新来之雁,雁是候鸟,按时迁徙,而人归不归却不是自主的。所以有“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的感叹。滞留异地的旧人看着南来的新雁,不绝感慨又过一年,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宦海失意,思归不得的愁苦不觉更深一层,“新”极具表现力,强化了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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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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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在山南应山北。
四月太阳出东北,才离海峤麦尚青,
转到天心麦已熟。
鶡旦催人夜不眠,竹鸡叫雨云如墨。
大妇腰镰出,小妇具筐逐,
上垅先捋青,下垅已成束。
田家以苦乃为乐,敢惮头枯面焦黑!
贵人荐庙已尝新,酒醴雍容会所亲;
曲终厌饫劳童仆,岂信田家未入唇!
尽将精好输公赋,次把升斗求市人。
麦秋正急又秧禾,丰岁自少凶岁多,
田家辛苦可奈何!
将此打麦词,兼作插禾歌。

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在山南应山北。
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音发在山南,回声响在山北。

四月太阳出东北,才离海峤麦尚青,
四月里太阳从东北升起,刚爬上山尖,麦儿还青,

转到天心麦已熟。
转到中天,麦穗已黄熟。

鶡旦催人夜不眠,竹鸡叫雨云如墨。
鹖旦不停地叫着,催着农民们早早起床;竹鸡又鸣起,报告大雨将来,乌云如墨。

大妇腰镰出,小妇具筐逐,
大妇带着镰刀出门,小妇背上筐子跟着。

上垅先捋青,下垅已成束。
上田垅先捋取青穗,下田垅麦已捆成束。

田家以苦乃为乐,敢惮头枯面焦黑!
田家以苦为乐,怕什么头发枯黄面容焦黑?

贵人荐庙已尝新,酒醴雍容会所亲;
达官贵人们祭祖后已经尝新,喝着酒大宴宾客。

曲终厌饫劳童仆,岂信田家未入唇!
一曲奏罢吃饱喝足犒赏奴仆,怎能想到农民们一口也没吃着?

尽将精好输公赋,次把升斗求市人。
他们把好麦都交了租赋,又把剩下的上市场去出售。

麦秋正急又秧禾,丰岁自少凶岁多,
正忙着收麦又要赶着插秧,毕竟丰年太少凶年太多,

田家辛苦可奈何!
田家辛苦是无可奈何!

将此打麦词,兼作插禾歌。
献上我的打麦词,又当作一首插秧歌。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1-82

打麦打麦,彭彭魄(pò)魄,声在山南应山北。
彭彭魄魄:象声词,打麦的声音。

四月太阳出东北,才离海峤(jiào)麦尚青,

海峤:海中的山,指日出之处。

转到天心麦已熟。

(hé)旦催人夜不眠,竹鸡叫雨云如墨。
鶡旦:古籍中记载的鸟名,一说寒号虫。竹鸡:鸟名,分布于江南,形比鹧鸪小,好啼,喜居竹林,故名。

大妇腰镰(lián)出,小妇具筐逐,
大妇:大儿媳。 腰:腰间插着。具:准备。逐:追。

上垅(lǒng)先捋(luō)青,下垅已成束。
上垅:走进麦田。捋:用手握住抹下来。束:捆。

田家以苦乃为乐,敢惮(dàn)头枯面焦黑!
敢惮:不怕。

贵人荐庙已尝新,酒醴(lǐ)(yōng)容会所亲;
荐庙:用新麦祭祖。 尝新:尝食新麦。酒醴:美酒。 雍容:华贵大方。 会所亲:和亲友聚会。

曲终厌饫(yù)劳童仆,岂信田家未入唇!
厌饫:吃饱喝足之后的剩余。 劳:赏给。岂信:怎么相信。 未入唇:未曾进过嘴。

尽将精好输公赋,次把升斗求市人。
输:送。 公赋:公粮。求市人:求人买。 市:买。

麦秋正急又秧(yāng)禾,丰岁自少凶岁多,
麦秋:收麦季节。 秧禾:插秧。

田家辛苦可奈何!

将此打麦词,兼作插禾歌。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1-82
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在山南应山北。
四月太阳出东北,才离海峤麦尚青,
转到天心麦已熟。
鶡旦催人夜不眠,竹鸡叫雨云如墨。
大妇腰镰出,小妇具筐逐,
上垅先捋青,下垅已成束。
田家以苦乃为乐,敢惮头枯面焦黑!
贵人荐庙已尝新,酒醴雍容会所亲;
曲终厌饫劳童仆,岂信田家未入唇!
尽将精好输公赋,次把升斗求市人。
麦秋正急又秧禾,丰岁自少凶岁多,
田家辛苦可奈何!
将此打麦词,兼作插禾歌。

  古诗中反映农民困苦生活的作品很多,如白居易的《观刈麦》、张籍《野老歌》、皮日休《橡媪叹》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而《打麦》不落窠臼,内容更丰富,艺术上颇多创造。

  这首诗集中抒写了农民的终生劳苦,流露出强烈的恤民情怀,及对不合理现实的愤懑。全诗可分为两段,从开头到“敢惮头枯面焦黑”为上段:

  “打麦打麦、彭彭魄魄,声在山南应在北。”诗名“打麦”,开头就直承题意。但不是正面描写农民劳动场面,而是用相互回应的一片打麦声,侧面取影,写出了紧张艰苦的工作情景。接着作者撇开打麦,蓦然跳跃到打麦以前的收割。“四月太阳出东北,才离海峤麦尚青,转到天心麦已熟。”这里用夸张手法描写麦子成熟之速,目的是突出麦收的刻不容缓,渲染了农民抢收的紧迫性。“鹖旦催人夜不眠,竹鸡叫雨云如墨。”鹖旦夜鸣催人,风雨将至,不抢收则颗粒无获。这两句进一步渲染出抢收的紧张气氛,引出下面对收麦的正面描写:“大妇腰镰出,小妇具筐逐,上垅先捋青,下垅已成束。”只写妇女,实际上却已包括丁壮,笔墨简洁。捋青随即成束,既写出田家动作的熟练、紧凑,也写出神情的亢奋、紧张。白居易《观刈麦》说“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与之相比,此诗抓住了收麦场面中的特定动作,刻画更为准确。“田家以苦乃为乐,敢惮头枯面焦黑。”把农民的心理写得入木三分。夜无安眠,朝无少息,劳作很辛苦,但农民却以苦为乐。这里面有面对劳动果实的喜悦;更重要的是年成尚好,虽然所得无几,但不至于饿死道旁。这是凄楚的喜悦,辛酸的微笑。

  这段通过对收麦环境、劳动场面和农民心理的描写,充分反映了田家生计的艰辛。

  下一段从“贵人荐庙已尝新”到结束,由回顾收麦跳跃到展望食麦。“贵入荐庙已尝新,酒醴雍容会所亲。曲终厌饫劳童仆,岂信田家未入唇。”荐庙即献于家庙作祭品,醴是甜酒。贵人们雍容尝新,饱食有余,和田家的不曾入口形成强烈对比,揭示出耕者不食,食者不耕的对立。“尽将精好输公赋,次把升斗求市人”,不耕者饱食却还有余,力耕者无食被迫售粮,田家的饥馁不言而喻,两者的对比又深入了一层。

  麦秋结束,劳作未歇,诗人构思又跳跃到打麦后的插禾:“麦秋正急又秧禾,丰岁自少凶岁多,田家辛苦可奈何!”这里写插禾只是一笔带过,不再作具体描写,虚实相间,错落有致。“将此打麦词,兼作插禾歌”,打麦和插禾,虽然一为农事之末,一为农事之始,但贯穿始末的是送不走的“辛苦”二字。田家的辛苦又要随着插禾周而复始了。结尾结而不断,首尾相衔,内涵丰富。

  张舜民一贯重视民生疾苦,《画墁集》中有不少篇章表现了对人民的同情,而此篇尤为突出。诗中强调了农民的终生劳苦,内容比前人开拓得更广。

  此诗在艺术上也颇有独到之处。诗题说“打麦”,却忽而收麦、忽而食麦、忽而插禾,以打麦为联系中心,结构跳跃动荡,又有章法可寻,对主题的表现有重大作用。

  由于作者热悉农村生活,因此在描写农村环境及劳动场面时,形象真实生动,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描写贵人神态,着墨无多,却十分传神。两种形象的对比,互相映衬,更加强了作品的感染力。

  诗中使用四言、五言、七言,长短参差,自由洒脱,避免板滞,很有乐府风味。诗中换韵三次,平仄交押,仄声的短促峭急,突出了农民的劳苦;平声的悠长平和,刻画了贵人的雍容自得。

  整篇诗不用典实,不用生僻字,质朴平易,任情而往,在宋诗中颇具特色。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81-822、 缪钺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0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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