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偶行
中竟击妖蛇,此蛇初不为民尤。
宁如立斩兴妖偶,卓哉伟见吾邦侯。
吁嗟三辅州,尚鬼逾蛮酋。
此辈生身已丽法,尚何智慧灵诸幽。
惟伊奸凶愚尔俗,假凭威毒相仇仇。
依乘土木作幻怪,窍取备味神其谋。
降凶破伪砉一剑,较功韩孔兹为优。
嗟嗟愿公宝此剑,更烦借截奸臣头。
波落寒汀,村渡向晚,遥看数点帆小。乱叶翻鸦,惊风破雁,天角孤云缥缈。官柳萧疏,甚尚挂、微微残照?景物关情,川途换目,顿来催老。
凄清的汀洲上,江波慢慢降落,山村的渡口,已是暮色苍茫,极目远望,只见几点帆影在水波间移动。秋风乍起,落叶纷纷,暮鸦翻飞, 凛冽的疾风吹散了征雁的队形,天边单独漂浮的云片随风飘扬。为什么杨柳已经枯悴,更有斜阳映照其上,只微微留下一点残影?眼前景物牵动心怀,水路上入眼景色不断变换,忽然觉得自己变老了。
渐解狂朋欢意少,奈犹被、丝牵情绕。座上琴心,机中锦字,觉最萦怀抱。也知人、悬望久,蔷薇谢,归来一笑。欲梦高唐,未成眠、霜空已晓。
渐渐觉得自己和那些狂放的朋友们日益衰颓,绝少欢乐,却无奈仍被相思之情所缠绕。当年的爱情,别后的情书,这些东西最能萦绕我的心。我知道,我的亲人也在长久地思念我,只等明年春天,蔷薇花谢的时候,我就回去和她团聚。想在梦中见到我的情人,但还没有睡着,含霜的夜晚已经过去,天又亮了。
参考资料:
1、 刘石主编.宋词鉴赏大辞典:中华书局,2011.08:第497页2、 邓绍基 周秀才 侯光复主编.中国古代十大词人精品全集:大连出版社,1998年03月第1版:第283页波落寒汀(tīng),村渡向晚,遥看数点帆小。乱叶翻鸦,惊风破雁,天角孤云缥(piāo)缈(miǎo)。官柳萧疏,甚尚挂、微微残照?景物关情,川途换目,顿来催老。
寒汀:秋天清寒冷落的小洲。汀:水中的小块陆地。向晚:临晚,傍晚。乱叶翻鸦:零乱的落叶迎风飘舞形如翻飞的鸦群。破雁:吹散大雁的行列。孤云缥缈:原指单独漂浮的云片随风飘扬,这里比喻贫寒或者客居的人。萧疏:稀疏,稀少。甚:词中用以领句.相当于“正”。顿来:顿时。
渐解狂朋欢意少,奈犹被、丝牵情绕。座上琴心,机中锦字,觉最萦(yíng)怀抱。也知人、悬望久,蔷(qiáng)薇谢,归来一笑。欲梦高唐,未成眠、霜空已晓。
狂朋:狂放不羁的朋友。悬望:盼望,挂念。霜空:秋冬的晴空。
参考资料:
1、 刘石主编.宋词鉴赏大辞典:中华书局,2011.08:第497页2、 邓绍基 周秀才 侯光复主编.中国古代十大词人精品全集:大连出版社,1998年03月第1版:第283页上阕写景,结拍入情。
“波落寒汀,村渡向晚,遥看数点帆小”——词人目睹之实景。前两句写近景,后一句写远景。词人乘船,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到达荒村野渡。词人仔细观察了秋天水落后留下的痕迹,十分细腻。笔法灵动,句式灵活,化静为动,引人人胜。
“乱叶翻鸦,惊风破雁,天角孤云缥缈”——写仰望所见之景。秋风扫落叶,惊动树上栖鸦满天乱飞,天空雁阵也被逆风吹散乱成一片。“翻”、“破”炼字,由“乱叶”、“惊风”引出,生动准确。“破”字写雁阵逆风而飞,惊风吹来,吹散了行列。“乱叶”二句,仰观所得,作对句状难写之景。“乱叶”写地上,“惊风”写天空。
“官柳萧疏,甚尚挂、微微残照”——继续写近景。与上文“乱叶”相补充,更展示出秋景之凄凉。“写秋景凄凉,如闻商音羽奏”,更着以“官柳萧疏”、“微微残照”,与村渡所构成的荒凉、凄清、黯淡的意境,对于羁旅行役之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秋声秋色,秋气肃杀,不道斜阳映柳,却道柳挂残阳,又照应“向晚”,想象奇特,出语自然奇异。更增羁旅之愁、迟暮之感。“微微”二字,体物尤工。
“景物关情,川途换目,顿来催老”——总括上阕近景、远景、天上地下之景,融会成为一个开阖自如、浑厚自然的整体境界。“关情”以后人情,透出心事;“川途”即水路。让人触景生情,“顿来催老”。正因为如此,一片萧瑟景物使词人忽然觉得变老了,油然而生迟暮之感。“顿来催老”直说破,暗含“关情”一语,激发词人岁月易逝、人生易老之感慨。
下阕写情,怀人。
“渐解狂朋欢意少。奈犹被、思牵情绕”——由上阕的写景转入怀人之抒情。“狂朋”者,狂放不羁之朋友也。“渐解”接“顿来”似一转折,乃“催老”二字之神髓,紧承前结。明写“狂朋”,实写自己,强化了主观感情色彩。“奈犹被、思牵情绕”交代了“欢意少”的原因。那么“思牵情绕”的是什么人呢?又一转折。
“座上琴心,机中锦字,觉最萦怀抱”——“座上琴心”用典。指恋人所寄来之书信,“琴心”、“锦字”为“思牵情绕”之由。怀念伊人,盼望书信,最萦绕着词人之心,完全是从词人自己这方面来写的。同时也说明只有寄来的音书才是词人最为珍贵的!
“也知人、悬望久,蔷薇谢、归来一笑”——前六个字代所思者设想。词人笔锋陡转,从对方着想来写。宕开一笔,转出新意。词人想象女子也在想念自己,“蔷薇谢”七字表达明年暮春蔷薇花谢时,就可以相逢一笑了。“也知人、悬望久”代所思之人设想。“蔷薇谢时”已望归来,“自春徂秋,足见其‘久”’,并且为“霜空”蓄势。
“欲梦高唐,未成眠、霜空已晓”——由于切盼重逢并预约来期,于是词人首先心驰神往。词中借指与女子梦中相会。然而却欲梦未成,正是此词妙处之所在。“霜空”点明时间季节,回应上阕大写秋景。
这首词抒离情或明写或暗转,叙相思或眼前或梦幻,从多方面、多角度着笔;或铺叙,或勾勒,一气呵成、一脉流转,如清·陈世煜《云韶集》所说:“写秋景凄凉,如闻商音羽奏。语极悲惋。一波三折,曲尽其妙,美成词大半皆以纡徐曲折制胜,妙于纡徐曲折中有笔力,有品骨,故能独步千古。”
参考资料:
1、 (宋)周邦彦著;孙安邦,孙蓓解评.周邦彦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7.02:第140页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
一弯秀美的新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寒夜里,江流澄静,听不到一点波涛的声音,北斗星斜挂在山头。我辗转难眠,心绪不宁,披衣而起,只见窗纸上映现着疏落的几枝梅影。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如此寒冷的霜天,本是众人相聚推杯换盏的时候,可现在,这双手却闲下来了。你知道吗?宦海中的“乱鸦”叫人痛恨,我思归的念头比霜天思酒还要浓厚。
参考资料:
1、 吕明涛,谷学彝编注 .中华经典藏书 宋词三百首 :中华书局 ,2012 :160-161 .2、 林霄选编 .唐宋元明清名家词选 :贵州民族出版社 ,2005 :153 .3、 孙淑兰注译 .宋词三百首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4 :170 .4、 傅德岷,卢晋等编著 .宋词名篇赏析 :巴蜀书社 ,2012 :157 .新月娟(juān)娟,夜寒江静山衔斗。起来搔(sāo)首,梅影横窗瘦。
娟娟:明媚美好的样子。斗:北斗星座。山衔斗:北斗星闪现在山间。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闲却:空闲。传杯:互相传递酒杯敬酒,指聚酒。乱鸦啼:明指鸟雀乱叫,暗喻朝中群小小人得志。归兴:归家的兴致。
参考资料:
1、 吕明涛,谷学彝编注 .中华经典藏书 宋词三百首 :中华书局 ,2012 :160-161 .2、 林霄选编 .唐宋元明清名家词选 :贵州民族出版社 ,2005 :153 .3、 孙淑兰注译 .宋词三百首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4 :170 .4、 傅德岷,卢晋等编著 .宋词名篇赏析 :巴蜀书社 ,2012 :157 .冬夜,天上一弯新月,地下江静无声,山头北斗横斜。词人睡不着,看着映在窗纸上的梅树的影子,且搔首且静思。霜天何以好?好在接到调令,再用不出席官场的宴会、传杯应酬了。好在不用理会小人们的谣言中伤,就权当它乱鸦聒噪一阵罢了。好在赴任之前,可以归家探视亲人了。
上片首两句写景,勾出一幅新月江山图:一弯秀媚的新月,被群星簇拥,山顶与星斗相连;月光照耀下,江流澄静,听不到波声。这两句是作者中夜起来遥望所见,倒置前,写的是静的环境。他本来就心事重重,床上不能成眠,于是披衣而起,想有所排遣。“搔首”是思考问题时习惯的动作,此处这两个字形象地写出他情绪不平静。结句“梅影横窗瘦”,静中见动,要月影西斜才看得出梅影横窗。“瘦”字刻画出梅花的丰姿。
下片转向抒情。严冬的打霜天气,本来正是饮酒驱寒的好时光,可是却没有饮酒的兴致。“传杯”是传递酒杯而饮以助酒兴,多是宴会中进行,不是独饮或对饮。此处“闲却传杯会了。联系词人身世,可知此时他正被迫迁调,官场失意时。末二句,作者”归兴“之萌生是由于”乱鸦啼后“,并且这番思归的意念比霜天思酒之兴还浓,可见他已非常厌倦宦海生涯。鸦前冠以”乱“,足见鸦之多,聒噪之甚。
阴阴溪曲绿交加,小雨翻萍上浅沙。
弯弯曲曲的小溪与岸上的绿树交相辉映,细雨漂浮在浮萍上,好像撒上了细细的沙粒。
鹅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
鹅鸭不知道春天即将过去,争相追逐着那些漂浮在水上的桃花。
阴阴溪曲绿交加,小雨翻萍上浅沙。
阴阴:草木繁盛。
鹅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
趁:追逐。
这是一首寓情于景的惜春诗。全诗四句四景,小溪明净,细雨翻萍,鹅鸭嬉戏,桃花逐水,画面十分鲜明,历历如在目前,令人悠然神往。诗人以鹅鸭“趁桃花”的景象寄自身的感慨,春已去尽,鹅鸭不知,故欢叫追逐,无忧无虑,而人却不同,既知春来,又知春去,落花虽可追,光阴不可回,诗人的惜春之情,溢于言表。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
从七千里外贬谪来的毛发斑白之人,如一叶孤舟在险恶的十八滩头飘零。
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
思念故乡山水使我忧思成梦,地名叫惶恐滩更让我忧伤。
长风送客添帆腹,积雨浮舟减石鳞。
长帆受风,如大腹鼓起,雨水暴涨,不见了水流石上的波纹。
便合与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我应当为官府充当水手,因为我一生经历的风浪实在太多太多。
参考资料:
1、 张德杰编著.唐宋诗词十大家 苏轼诗词 插图本:济南出版社,1995年10月:195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
二毛人:黑白头发兼杂的老年人。十八滩:在赣江险处,惶恐滩即其中之一。
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
孤臣:失势无援之臣。
长风送客添帆腹,积雨浮舟减石鳞(lín)。
帆腹:帆受风,鼓起像肚腹,故称“帆胰”。石鳞,像鱼鳞一样的石头。
便合与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知津:《论语·微子》:“使予路间津焉。”问津,夸义为询问渡口,后人常借用作请求指点。这里“问津’即识途,语意双关。
参考资料:
1、 张德杰编著.唐宋诗词十大家 苏轼诗词 插图本:济南出版社,1995年10月:195这首诗首联写出了当时极其艰难危险的处境,在远离京都七千里外,水流湍急的险恶的惶恐滩上,诗人仿佛像一叶小舟,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巧妙的数字,强烈的对比,给人以惊心动魄的感觉。诗人用“七千里外”和“十八滩头”、“二毛人”和“一叶身”形成强烈的对比,将诗人晚年被贬谪的凄凉孤苦,生动展示在读者面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文天祥这一名对大概是受苏轼这联诗的启发才写出来的,而两人的心情确有不少相似之处。但苏轼绝没有柳宗元“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那么凄惨,毕竟还有家乡的“远梦”,这喜欢虽是淡淡的,却可抵销一些孤臣的惶恐。谐音双关修辞手法的运用,增添了许多机趣,一语双意,并蒂同枝,妙合无垠,令读者产生无穷的兴味。
颈联两句所写不只是行船的情境描写,又有象征的暗示,轻快旋律,恰好显示出诗人顺风行舟观赏美景的快意。诗上半篇的低沉凄凉一扫而空。“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的诗句浮上诗人的脑海,虽然此时他没有李白那么充满信心,却也不乏坦然自适,不乏达观豪放。
尾联苏轼充满自信地说:“我一生长途行船,经历多少大风大浪,岂止是知道几个渡口而已。”所以,诗人没有愁眉苦脸,却有诙谐和幽默,说自己可以为官家当“水手”,这官船要走的路早以娴熟在心,还要向谁去问津。蔑视与嘲笑到此融为一炉,真是嬉怒笑骂皆成诗。倘若苏轼能过像宋仁宗所希望的那样,早早就成为水手长──宰相,恐怕宋徽宗、宋钦宗也不至“坐井观天”于异域他乡。
这首诗前四句表现自己被政敌迫害、晚年被贬谪的凄凉情况,格调低沉。接下来的四句描写行船的情境,格调也有凄苦转为豪放,沉重转为轻快。因为,苏轼是一个性格坚韧、胸襟开阔的诗人和哲人,面对再次降临的人生劫难,他以顽强的意志和达观的态度去面对。
参考资料:
1、 李炳海编著.春梦秋云:历代诗赏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01月:147-149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末利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诗人庾信先是在吟《愁赋》,接着又听到一阵凄切的私语声,原来是蟋蟀在叫。露水打湿了门上的铜环,青苔侵入了井边的石板,这些地方都曾听到过它的叫声。哀怨的声音好像是在倾诉着什么,正当思妇失眠,起来寻找机杼,想织锦书寄给远方的时候。在列着画有青山的曲折屏风的闺房里,夜气凉透,孤居独宿,那是怎么样的心情啊!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黑暗中西窗外又刮起了风雨,为什么这虫声老是应和着砧杵声,断断续续地响个不停呢?它在旅舍里迎接寒秋,在离宫中凭吊冷月,该是另有许多伤心的事罢!《诗经·豳风》中的《七月》篇曾描写过它,那些诗句像是率意而为之的。可笑的是世上那些无知小儿女,他们蹲在篱笆旁,兴高采烈地喊叫着:快拿灯来,有蟋蟀!殊不知如果将此虫声谱成琴曲,一声声地弹奏出来,听上去一定是更加悲苦的。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222-22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2009.7: 第217-218页庾(yǔ)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yī)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zhù)。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庾郎:指庾信,曾作《愁赋》,今唯存残句。铜铺:装在大门上用来衔环的铜制零件。屏山:屏风上画有远山,故称屏山。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zhēn)杵(chǔ)?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bīn)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砧杵:捣衣石和棒槌。候馆:迎客的馆舍。离宫:皇帝出巡在外住的行宫。豳诗:指《诗·豳风·七月》,其中有“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句。漫与:率意而为之。写入琴丝:谱成乐曲,入琴弹奏。姜夔自注,“宜政间,有士大夫制《蟋蟀吟》。”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222-22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2009.7: 第217-218页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末利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姜夔此词,前有小序云:“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回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 ,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丙辰是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张功父即张鎡。他先赋《满庭芳·促织儿》,写景状物“心细如丝发”,曲尽形容之妙 ;姜夔则另辟蹊径,别创新意。
词先从听蟋蟀者写入 。“庾郎先自吟愁赋 ”,庾郎 ,即庾信,曾作《愁赋》,今已不传,此似指《哀江南赋》、《伤心赋》、《枯树赋》一类哀愁之作。杜甫诗云:“庾信生平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次句写蟋蟀声,凄切细碎而以“私语”比拟,生动贴切,并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因而和上句的吟赋声自然融合。“更闻”与“先自”相呼应,将词意推进一层。骚人夜吟 ,已自愁情满怀,更那堪又听到如窃窃“私语”的蟋蟀悲吟呢!从中寄寓了词人深沉的身世之感、家国之痛。
“露湿”三句是空间的展开,目的是藉以触发更广泛的人事。铜铺,铜做的铺首 ,装在门上衔门环;此指门外。石井,此指井栏边。说蟋蟀鸣声在大门外;井栏边,到处可闻 。“哀音似诉 ”,承上“私语”而来,这如泣似诉的声声哀鸣,使一位本来就转侧无眠的思妇更加无法入梦了,只有起床以织布来消解烦忧(蟋蟀一名促织 ,正与词意符合)。于是蟋蟀声又和机杼声融成一片。这几句遗貌取神,离影得似,妙在如“野云孤云 ,去留无迹”(《张炎《词论》》)。词中的蟋蟀的鸣声为线索 ,把诗人、思妇、客子、帝王、儿童等不同的人事巧妙地组织到一篇中来。其中,不仅有词人自伤身世的喟叹,而且还曲折地揭示出北宋王朝的灭亡与南宋王朝苟且偷安,醉心于暂时安乐的可悲现实 。“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写思妇怀念远人的心情。面对屏风上的远水遥山,不由神驰万里。秋色已深,什么时候才能将亲手织就的冬衣送到远方征人的手中?秋夜露寒,什么时候征人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远人遥隔,如今只余一人对影自怜,又有什么情绪来寻欢作乐呢?几句言简意远,委婉尽情。
下片首句岭断云连,最得换头妙谛,被后人奉为典范。岭断,言其空间和人事的更换——由室内而窗外,由织妇而捣衣女。云连,指其着一“又”字承上而做到境换意连 ,脉络暗通。寒窗孤灯,秋风吹雨,那蟋蟀究竟为谁时断时续地凄凄悲吟呢?伴随着它的是远处时隐时显的阵阵捣衣声 。“为谁”二字,以有情向无情境界引向空灵深远之处。
以下“候馆”三句,继续写蟋蟀鸣声的转移,将空间和人事推得更远更广。客馆,可以包举谪臣迁客、士人游子各色人等;离宫,可以包括不幸的帝王后妃、宫娥彩女。这些飘泊者、失意者,不论尊卑长幼,都要悲秋吊月,闻虫鸣而伤心无限在国怀乡愁绪袭扰心以上极写蟋蟀的声音处处可闻,使人有欲避不能之感 。它似私语,似悲诉,时断时续;它与孤吟声、机杼声、砧杵声交织成一片。仿佛让人听到一组凄婉哀愁的交响乐。“豳诗漫与”,词人说自己受到蟋蟀声的感染而率意为诗了。语出《诗经·豳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可是,下面突然插入“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两句,写小儿女呼灯捕捉蟋蟀的乐趣,声情骤变,似与整首乐章的主旋律不相协调。而与友人张鎡《满庭芳》词中“八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意境相若。然细加品味,正如陈延焯所说:“以无知儿女之乐 ,反衬出有心人之苦,最为入妙。”(《白雨斋词话》)的确,这是这阕大型交响乐中的一支小小插曲,其妙用在于以乐写苦,所以当这种天真儿女所特具的乐趣被谱入乐章之后,并不与主旋律相悖逆,反倒使原本就无限幽怨凄楚的琴音,变得“一声声更苦”了。以乐笔写愁然,正是白石词的匠心妙用。
这首词看似咏物,实则抒情,通过写听蟋蟀鸣声,寄托家国之恨。这首词的妙处在于分辟蹊径,别开生面,用空间的不断转换和人事的广泛触发,层层夹写,步步烘托,达到一种凄迷深远的艺术造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