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
在秋天清冷之时,我更觉愁思郁结,到溪亭观览景色,到黄昏还徘徊着不想离去。
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
翘首遐观,我只见初月挂在高高的树上;微风吹过,好似觉得酣酒已经醒了一半。
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
林中落叶飘零,野地空旷寂寥,独行无绪,唯有闲坐,细数着那空中的点点萤光。
何处渔歌起?孤灯隔远汀。
忽闻渔歌唱晚,不知起于何处,放眼遥望,远汀之外孤灯隐现,想必是渔歌放处。
清秋有馀(yú)思,日暮尚溪亭。
溪亭:临溪水的亭子。
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
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yíng)。
何处渔歌起?孤灯隔远汀(tīng)。
汀:水边平地,小洲
在诗歌中,如果能在真实描摹客观景物的同时,又把诗人的某种独特感受倾注在景物描写之中,使读者从思想上受到感染,艺术上得到享受,这就需要诗人在思想深度和艺术造诣两个方面下功夫。林景熙的《溪亭》诗正是借景抒情,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的佳作。
溪亭,指临溪水的亭子。唐张祜《题上饶亭》诗:“溪亭拂一琴,促轸坐披衿。” 宋李清照《如梦令》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首联破题。“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表明全诗以溪亭为中心,逐一描绘周围的清秋初月的景色。乍读起来,似有恬静闲适的印象,细细品味,又觉不然。诗人徙倚溪亭,观览景色,思绪纷披,直至日暮,尚徘徊不下。“馀思”,是指诗人在南宋灭亡之后,时时所怀有的旧君故国之思,同那种多愁善感的“悲秋”有着本质的区别。不了解首句所要表达的意图,就会把全篇看成单纯写景之作。只有真正领悟到诗人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的心理状态,才能透过迷蒙的景色去探索诗人的悠悠孤愤和高洁品格。这种破题法,既无“突兀高远,如狂风卷浪,势欲滔天”(《诗家法数·律诗要法》)的气派,也没有运用比兴的表现手法,而是语淡辞婉,直叙其事,于平淡之中留下意馀象外的情韵。
颔联紧承一二句。“高树月初白”,是说高高树巅挂着一弯洁白的初月,切上联“日暮”。“微风酒半醒”,在微风吹拂之下,诗人酒意初醒,与上联“馀思”呼应。月上高树,周围一片冷清幽寂。当此之时,诗人心绪不宁,“馀思”萦绕,难以去怀,从其半醉半醒的精神状态,正说明他感慨至深。
颈联写诗人举止。“独行穿落叶”,踽踽独行之状如见,“穿”字尤妙。“闲坐数流萤”,独坐百无聊赖,只得藉数流萤以遣闷,其侘傺不平的心情可以想见,用一“数”字,更见生动。这两句诗把其复杂的矛盾心情注入形象鲜明的画面,不难看出,其中隐现着诗人对生活的感受和时代乱离的影子。注家评曰:“此联本平,然用‘穿’、‘数’二字,便觉精神振竦,所谓五言诗以第三字为眼,是也。”足见诗人用字之工。
末联写景。“何处渔歌起,孤灯隔远汀。”一声声悠长的渔歌,打乱了诗人的冥思遐想,举目四顾,只有远处水面上飘动着一点若明若暗的灯火,此情此景,倍添凄凉孤寂,蕴含着国破家亡、飘泊无依之感。
通观全诗,以景传情,用富有象征意义的景物描写,寄寓诗人的感慨馀思,情韵深长,颇具特色。
参考资料:
1、 《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449-1450页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人老了,还把鲜花戴在头上,“我”不害羞,倒是花儿应该为自己在我头上而害羞。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赏花醉归引得路人哄笑,十里街市上的老百姓都把帘卷上,走出门来观看。
参考资料:
1、 王少都,王飞选注.《牡丹诗选注》.沈阳:白山出版社,2013:81人老簪(zān)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簪花:在头上插花、戴花。羞:难为情。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扶:搀扶。珠帘:珍珠缀成的帘子。半上钩:帘子全部卷起来。
参考资料:
1、 王少都,王飞选注.《牡丹诗选注》.沈阳:白山出版社,2013:81此诗即是当时记实之作,表现了观赏牡丹的热烈场面和诗人簪花的情趣。
第一、二两句是写诗人簪花之趣。虽说当时礼俗士大夫集会时可以簪花,但老人簪着花成群结队走在街市上,终觉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突出这种心态,作者掀起一道波澜,“花应羞上老人头”,说花不愿上老人的头。而事实是,不管花愿意与否,还是上了老人的头,增添了不少情趣。两个“羞”字,一说人,一说花,相映成趣,语妙天下。同时说明包括诗人在内的官吏最终还是乐于在百姓面前亮相的。花活了,人更活。从而进一步缩小了官民距离,更有意义。
第三、四两句是写诗人醉归而路人嗤笑的场景。这里诗人恰当地用了杜牧之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十里街市上的老百姓把帘卷上,走出门来观看这支浩荡的插花队伍的经过,只需要点出这一点,当时盛况就好像在眼前。于是,官民同乐的主题也就圆满地表现出来了。诗人之所以在珠帘上钩时用“半”字,是因为作诗需要留有余地,给读者以想像空间,说全上钩,而诗贵活。
前后联均暗用前人句意,用得贴切灵活,不着痕迹,如同已出。“人”、“花”、“老”、“羞”四字有意重复使用,更使诗的音节回环往复,有助于
这首诗运用夸张、拟人修辞手法并且连用几个动词,有利于渲染出一种喜剧情调氛围,体现了诗人极高的文学造诣。表现出诗人超矿豁达、狂放不羁的襟怀。在这种超然物外的旷达态度背后,我们不难领略到诗人对人生、对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
参考资料:
1、 孔凡礼、刘尚荣.《苏轼诗词选·插图版》.北京:中华书局,2009:第30页2、 张志江、张薇.《诗趣》.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8:87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我开始读李翱的三篇《复性书》时,心里想:这不过是给《中庸》作的注释。聪明人理解“性”的含义,不读《复性书》也知道应当使“性”恢复到中庸,愚笨的人即使读了《复性书》,也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复性书》不作也可以。又读他的《与韩侍郎荐贤书》,认为李翱只是时运不通而愤恨社会上没有推荐自己的人,因此反复述说求贤之事;假如他能得志。也未必这样。然而他把韩愈比做秦汉间好侠行义的一位豪杰之士,也算是善论人了。我最后读了下《幽怀赋》,然后放下书卷赞叹,赞叹后又读,不能停下来。遗憾的是李翱不生于今世,不能与他交往。又可惜自己没有出生在中唐,不能与他共同反复商讨他所提出的问题。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以往与李翱同一时代的所有人,行仁义之道而善于作的没有谁赶得上韩愈。韩愈曾经写过一篇赋,不过是羡慕两只鸟的荣耀,感叹还没吃上一顿饱饭罢了。推究韩愈的心理,假如让他光显荣耀、生活宽裕,那他就不再感叹了。像李翱就不是这样。他的《幽怀赋》说:“众人喧哗而纷纷退隐,都感叹年老和地位卑下;内省自己的心却不是这样,只担心行圣人之道还有不足之处。”又诧异李世民能用一支军队取得天下,而后代的子孙却不能用全天下的力量收复河北,为此而忧虑。啊!假使当时的人们都改变他们的叹老嗟卑之心而代之以李翱的忧国之心,那么,唐的天下哪能发生动乱和最终灭亡呢?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然而李翱幸好没有出生在当今之世,看到当前发生的事情,那么他的忧虑更严重了。怎么当前的人不知忧虑呢!我在世上,见的人很多了.倘若有一个像李翱那样忧虑国事的,又都是职位低和被朝廷贬斥的人,与李翱相同;其他得意做官的人,一昕到有谁讲忧世的话,不是把他看做狂人,就是把他看做傻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笑话他。啊!身在其位而自己无忧国之心,又禁止别人,让人都不忧国,真是可叹呀!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记。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 予始读翱(áo)《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李翱: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学生。自幼“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但性格耿直,权贵虽“重其学”,而“恶其激讦”,因此“仕不得显官”。文章提及的《复性书》《与韩侍郎荐贤书》《幽怀赋》皆为其作品。韩侍郎,指韩愈。义疏:古书的注解。诚:一作“识”。上下其论:讨论古今政事的得失。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xiāo)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jiē)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一时人:同时代的人。愈尝有赋矣:指韩愈所作《感二鸟赋》。“不过羡二鸟”二句:借有人向皇帝献二鸟事,以抒发自己不得志的不平之感。其赋:指李翱的《幽怀赋》“视予心”二句:唐代自德宗、顺宗以后,政治形势江河日下,战乱不息,朝廷已失去对全国的控制,人民生活困苦。神尧:指唐太宗。一旅:一支军队,古代五百人为一旅。这里指唐王朝发祥地的太原部队。“后世子孙”句:唐代自安史之乱后,河北、河南诸重镇相继被藩镇割据,战乱不息,唐王朝始终不能收复。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见今之事:指宋王朝西北地区不断受辽和西夏侵犯的现实。脱有:即使有。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作者在全文三大段中,运用多种手法,由远及近,曲折写来,逐渐把文章推向高潮,突现主旨。
第一段用欲扬先抑法。所谓“读李翱文”,主要是写读了李翱的《幽怀赋》后的所感所叹,但文章在此以前作了层层铺垫,对比映衬。作者先说读了李翱的《复性书》的看法。《复性书》是李翱的代表性文章,有上中下三篇,内容是以《中庸》为理论根据,提出人有性和情两个方面,认为“情有善有不善,而性无不善也”,要求去情复性。作者认为该文写得不好,只是给《中庸》作注释而已,理解能力强的人可以不读它而直接读《中庸》,理解能力弱的人则读它也读不懂,这样的文章可以不写。此纯为“抑”。次说读了李翱的《与韩侍郎荐贤书》的看法。作者认为李翱不得志时愤于当世无肯荐拔自己的人,故说这番话,如果得志就未必如此;但又说信中对韩愈的“好贤”,仅比之于“秦汉问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之所为,评论得很恰当。此为“抑”中有“扬”,以“抑”为主。最后才写到读了《幽怀赋》后的赞赏。并为自己和李翱生不同时而嗟叹不已。经过这样的先抑后扬,蓄势衬托,再来表现对李翱的钦佩之情和知己之感,就显得更加深挚浓烈。
第二段用抑彼扬此法。这段开始并不直接承继上文,一下子写明《幽怀赋》的什么内容感动了自己,而是先插入韩愈文章以为对照,似断而实连。韩愈是欧阳修倾心推崇的人物,这里就肯定地说:“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可是对他写的《感二鸟赋》则不以为然。韩愈的这篇赋作于唐德宗贞元十一年(795),当时他仕途失意,三次给宰相上书自荐,都未被理睬,后在离长安东归的路上看到“笼白鸟、白鹤鹆”西行进献天子者,就有感而作此赋。赋中说:“感二鸟之无知,方蒙恩而入幸。唯进退之殊异,增余怀之耿耿。”作者认为韩愈的赋只是为自己不得志发牢骚而已,如果他当时能如二鸟之“光荣而饱”,得意作官,就不会写这篇赋了。此处抑韩文的目的是为了扬李赋,所以接着说:“若翱独不然”。笔锋一转,就引出李翱赋中使作者产生共鸣的那几句话:“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并肯定李翱为河北藩镇割据的严重局势而引起的忧时之心。欧阳修自己也是个以天下为忧的人,他不满意那种叹老嗟卑,仅仅为个人遭遇发泄不平的诗文,所以把不以个人进退出处为念,唯忧国家治乱安危的李翱引为同调,并结合李翱当时的政治情况,提到系乎有唐一代存亡的高度来加以赞颂。由于文章采取了这种抑彼扬此、对照烘托的手法,使行文更加曲折,而对李翱的称颂也境界更高,分量更重。
第三段则用以古联今法。此文不是为写读后感而写读后感。作者惜唐是为了悲宋,赞李翱之赋是为了抒自己之情。所以这段一开始就承接前文,由李翱所处的时代联系到北宋当时的现状:“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作者生活的仁宗时期比李翱所处的唐代中叶,内忧外患的严重程度有过之无不及,可是作者认为当权者中没有人忧虑时局,不仅自己不忧时,还讥笑打击忧念国运、改革弊政的人,“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作者揭露批判此种“光荣而饱”的人物的行为心态,锋芒尖锐而用笔含蓄。最后,作者愤激地说:“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千回百折逼出的这两句话是文章的点睛之笔,也是题旨所在。全文如此曲折跌宕。层层递进,由彼及此,由古及今,将作者的忧时之心、愤世之意,尽情吐泄,显得情辞悲怆,感慨浓烈。
这篇读后感属议论文字,言辞也很尖锐犀利,鲁迅就说此文末尾“呜呼”云云几句话“悻悻得很”,并把它作为“指斥当路”的“古人并不纯厚”的例子之一加以肯定(《花边文学·古人并不纯厚》)。宋代李涂说:“论及时政,子厚发之以愤激,永叔发之以感叹”(《文章精义》二)。还说欧阳修许多文章,“有‘呜呼’二字,固是世变可叹,亦是此老文字遇感慨便精神”(同书五一)。这篇文章里就蕴积着他的深沉感叹,作者忧世而不能的愤慨和对守旧的当权派的指斥,表达得柔中见刚,诗意盎然。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章培恒主编.古文鉴赏辞典 下 第1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7:第1166-1167页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牧童骑着牛远远地经过山村,他把短笛横吹着,我隔着田陇就能听到。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长安城内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啊,用尽心机也不如你这样清闲自在。
参考资料:
1、 周春玲编.儿童熟读古诗300首 (下册):吉林美术出版社,2004年01月第1版:第11页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lǒng)闻。
陇:通“垄”,田垄。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长安:唐代京城。机关用尽:用尽心机。
参考资料:
1、 周春玲编.儿童熟读古诗300首 (下册):吉林美术出版社,2004年01月第1版:第11页这是一首饶有理趣,借题发挥的警世诗。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描写牧童自在自得的神情,悠然牛背上,短笛信口吹,宛然如画。牧童骑着牛儿,从前村慢慢走过;吹着笛儿,笛声在田间随风飘悠。“骑牛”与“吹笛”,生动地描摹出牧童洒脱的形象、悠闲的心情:同时,诗人把牧童放在“村”与“岸”的背景上,使画面境界外阔,显得“野”味浓郁。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即事论理,拉出逐利争名、机关算尽的“长安名利客”与悠然自得的牧童相比。有多少在官场上争名逐利的庸人,费尽心机,其实不如牧童自在快乐啊!在一贬一褒之中,表露出作者清高自赏、不与俗流合污的心态,同时也在赞美牧童。
该《牧童诗》与《红楼梦》之“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中悠闲自得,吹笛牛背,早出晚归,不愁食衣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自然既飘逸而又理想,可惜在黑暗的制度下,只不过是文人学士们的“空想”之一。
参考资料:
1、 王充闾著.诗性智慧:万卷出版公司,2016.06:第121页2、 傅庚生 傅光.百家唐宋诗新话: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05月第1版:第623页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并州产的刀子锋利如水,吴地产的盐粒洁白如雪,女子的纤纤细手剥开新产的熟橙。锦制的帷帐中刚刚变暖,兽形的香炉中烟气不断,二人相对着把笙调弄。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女子低声地探问情人:今夜您到哪里去住宿?时候已经不早了,城上已报三更。外面寒风凛冽,路上寒霜浓重马易打滑,不如不要走了,街上已经少有人行走!
参考资料:
1、 刘扬忠.周邦彦词选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62、 叶嘉莹 王强.周邦彦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6:185-190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wò)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shēng)。
并刀:并州出产的剪刀。如水:形容剪刀的锋利。吴盐:吴地所出产的洁白细盐。幄:帐。兽烟:兽形香炉中升起的细烟。
低声问:向谁行(xíng)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谁行:谁那里。直是:就是这首词乃感旧之作。
参考资料:
1、 刘扬忠.周邦彦词选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62、 叶嘉莹 王强.周邦彦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6:185-190此词上片描绘室内情景:破新橙,焚兽香,坐吹笙;下片想象室外情景:时已三更,马滑霜浓,行人稀少。前者实写,用实物烘托室内温馨气氛;后者虚写,以语言渲染室外寒冷景象。全词曲折细致地刻画人物的心理状态,表露出彼此相爱的心情,为后世历代词家所称赏。
上片以男方的视角写美人的热情待客,抒发对女子情投意合的情感。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这是富于暗示力的特写镜头。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仅仅是两件简单的道具(并刀,并州出产的刀子;吴盐,吴地出产的盐。)和女子一双纤手的微细动作,可那女子刻意讨好对方的隐微心理,已经为观众所觉察了。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室内是暖烘烘的帏幕,刻着兽头的香炉(叶嘉莹:兽形的香)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只有两个人相对坐着,女的正调弄着手里的笙,试试它的音响;男的显然也是精通音乐的,他从女的手中接过笙来,也试吹了几声,评论它的音色的音量,再请女的吹奏一支曲子。这里也仅仅用了三句话,而室内的气氛,两个人的情态,彼此的关系,男和女的身分,已经让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了。
下片以叙事的方式来抒情,改用女方的口吻来传情,有层次,有曲折,人物心情的宛曲,心理活动的幽微,人物形象的刻画和生活细节的描写更是十分细腻逼真。
“低声问”一句直贯篇末。谁问?未明点。为何问?也未说明。“向谁行宿?”的文化自知是男子的告辞引起。写来空灵含蓄,挽留的意思全用“问”话出之,更有味。只说深夜“城上已三更”,路难“马滑霜浓”,“直是少人行。”只说“不如休去”,表情措语,分寸掌握极好。
这首词,通过对女子特有口吻惟妙惟肖的刻画,曲折深微的写出对象的细微心理状态,追述作者自己在秦楼楚馆中的经历,大有呼之欲出之概。词结束在“问”上,结束在期待的神情上,意味尤长。无限情景,都自先手破橙人口中说出,更不别作一语。意思幽微,篇章奇妙。
词中所写的男女之情,意态缠绵,恰到好处,可谓“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不沾半点恶俗气昧;又能语工意新。这种写生的技巧,用在散文方面已经不易着笔,用在诗词方面就更不容易了。单从技巧看,周邦彦实在是此中高手。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015页2、 傅璇琮、李克 .《婉约词 豪放词》 :北方联合出版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2009 :第145-146页 .3、 刘扬忠 .《周邦彦词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3 :第6页 .4、 《辞海》(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第2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