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天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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衲被蒙头付自然,何须八棒十三禅。
数声啼鸟青山外,惊起幽窗一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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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晫

(1162—1237)徽州绩溪人,字处微。幼丧父,事母及祖母甚孝。宁宗开禧中曾游京师,后栖隐山中,结庐名环谷。郡守闻其博学多通,欲见之,以编氓辞。卒,门人私谥康范先生。尝辑《曾子全书》、《子思子全书》。有《康范诗集》。 72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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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灯火雨中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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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雨中船。客思绵绵。离亭春草又秋烟。似与轻鸥盟未了,来去年年。
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园。凌波香断绿苔钱。燕子不知春事改,时立秋千。

灯火雨中船。客思绵绵。离亭春草又秋烟。似与轻鸥盟未了,来去年年。
雨中灯火明灭的小船里,因客居他乡而愁思绵绵。船外春草掩映的离亭,由于雨丝的笼罩,仿佛是处在了一重秋烟里。天空中的鸥鹭似乎是与主人公订下山盟海誓的故人,年年总能相遇。

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园。凌波香断绿苔钱。燕子不知春事改,时立秋千。
回想往事不禁泪流满面,不要再经过西园。当年佳人微步西园,香尘缕缕,如今一去不返,香尘三断,地上长满绿苔。燕子不知道春事已改,不时伫立在秋千。

参考资料:

1、 周密.《绝妙好词注评》:凤凰出版社,2008.12:第192页2、 邓乔彬.《绝妙好词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第200页

灯火雨中船。客思绵绵。离亭春草又秋烟。似与轻鸥盟未了,来去年年。
浪淘沙:原为唐教坊曲。唐人多用七言绝句入曲,南唐李煜始演为长短句。双调,五十四字(宋人有稍作增减者),平韵,此调又由柳永、周邦彦演为长调《浪淘沙漫》,是别格。绵绵:连绵不断的样子。离亭:道旁供人歇息的亭子。鸥盟:与鸥为盟,指隐居江湖。

往事一潸(shān)然。莫过西园。凌(líng)波香断绿苔钱。燕子不知春事改,时立秋千。
潸然:流泪的样子。凌波:喻美人步履的飘逸。香断:指所恋亡故。绿苔钱:即青苔。

参考资料:

1、 周密.《绝妙好词注评》:凤凰出版社,2008.12:第192页2、 邓乔彬.《绝妙好词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第200页
灯火雨中船。客思绵绵。离亭春草又秋烟。似与轻鸥盟未了,来去年年。
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园。凌波香断绿苔钱。燕子不知春事改,时立秋千。

  这首词上片写“客思”。

  词人善于以景写情,将情语与景语相勾连。“灯火雨中船”一句先带进词人身处的独特环境中:雨中灯火明灭的小船里,坐着因客居他乡而思绪万千的主人公;船外岸上,那春草掩映着的离亭,由于雨丝的笼罩,仿佛是处在了一重秋烟里。天空中飞着的轻盈展翅的鸥鹭,似乎是与主人公订下山盟海誓的故人,年年总能相遇。然而这一切带给主人公的,决不是旅行的欢愉。

  下片便从追忆往事写起。

  “往事一清然”。虽然情缘未尽,往事难忘,但情人已逝去,令人思念伤怀。“莫过西园”,是因为不忍念起旧事,触景伤情,故意劝阻自己“莫过”。西园,是吴文英与情人寓居的地方,也是当年分别的地方。吴文英在词中多处提到“西园”,如《莺啼序·咏荷》:“残蝉度曲,唱彻西远,也感红怨翠”。接下“淡波香断绿苔钱”句,就是写今日不忍再过“西园”的原因。凌波,代指情人。当年情人微步西园,扬起香怨,如今情人一去不返,香尘三断,地上长满绿苔。这也是哀倾情人世多年的意思,却借西园中长满绿苔的景象委婉写出。“燕予不知春事改,时立秋千。”这句更是哀婉多情。吴文英词中多处提到西园中的秋千。如《青玉案》中“还忆秋千玉葱手”句,《风入松》中“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等句,都表现了词人对情人的痴痴思念。此处,词人见燕子“时立秋千”,又勾起了“往事”,这令人联想到晏殊《浣溪沙》中的名句“似曾相识燕归来”。而感慨“燕子不知春事改”,不仅指“春草又秋烟”的季节变化,而且指词人与情人的欢情不复。燕子已到秋天还痴痴地留恋着秋千,不忍飞去;词人似乎忘记了情人已离开了人间,还痴痴地在西园中徘徊。

  从这首词可以窥探梦窗词构思缜密,情意委婉的特点。上片写羁旅行愁,婉转动人,抒发身老江湖的旅怀哀愁。词的下片怀想西园往事,一往情深,缠绵悱恻,抒发思恋去妾的深悲。结构严密,脉络清晰,语言深美,富有艺术魅力。词人运用用典的手法表达了其在往日付出的一份情感再也无法追回而生的深深痛惜。

参考资料:

1、 于翠玲 刘文忠.分调绝妙好词 虞美人:东方出版社,2001年01月第1版: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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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寄陆放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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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缈。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缈。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你和唐代诗人谪仙李白与狂客贺知章一样,都是天才诗人。但是,看来世上毕竟是归隐田园最好。朝廷的翰林院,海上的三山蓬莱、方丈、瀛洲,都虚无飘渺,比不过归隐田园的快乐。读完离骚,酒香依然还在,顿时觉得人间之小。我离开后,你归隐的地方,菜花葵麦外,又新开了桃花,增添了不少春色。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晚上雪迷住小船,沿着寒冷的溪水前行,去寻访自己的好朋友。如今,我即使像唐代刘叉写出险怪的《冰柱》诗,又是否有韩愈这样的知音?你既有文才,又有武略,当亲草檄书,报国杀敌。万万不可如白居易,在归田之中了此一生。

参考资料:

1、 马兴荣,刘乃昌,刘继才主编.全宋词 广选·新注·集评 3,: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07:第983页

(zhé)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piāo)(miǎo)。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水龙吟:词牌名。又名“龙吟曲”“庄椿岁”“小楼连苑”。《清真集》入“越调”。一百二字,前后片各四仄韵。又第九句第一字并是领格,宜用去声。结句宜用上一、下三句法,较二、二句式收得有力。陆放翁:即陆游,字务观,五十余岁时自称放翁。谪仙狂客:谪仙,唐时贺知章称李白之辞陆游富诗才,当世呼为小李白。故本词以谪仙、狂客称陆游。归田:归隐田园。汉张衡作《归田赋》,寓退隐之志.玉堂:唐宋时朝中翰林院之别称。三山海上:即海上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等。离骚:战国时楚诗人屈原的长篇抒情诗。

一夜雪迷兰棹(zhào)。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luán)飞,如椽(chuán)健笔,檄(xí)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新诗冰柱:指构思奇巧之作。唐刘叉作《冰柱》诗,为人所称。鸾飞:形容书法笔势奇妙。如椽健笔:称颂写作才能杰出。檄书:官方文书。白傅风流:指唐时白居易。白居易晚年官太子少傅,故称白傅,居洛阳香山,自号香山居士。见新、旧《唐书》本传。

参考资料:

1、 马兴荣,刘乃昌,刘继才主编.全宋词 广选·新注·集评 3,: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07:第983页
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毕,三山海上,虚无缥缈。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词中细致地铺叙了陆游归隐生活逍遥闲适,表达了作者对陆翁的殷殷思慕之情,同时又希望他能够重新出山,为国家建立一番功勋事业。全词笔势纵横跌宕,语言深沉明快,构思新奇,寓意深微。

  放翁性情豪放,不拘礼法。“谪仙狂客何如?”词人开篇即用狂放不羁的“谪仙”李白和“狂客”贺知章来比陆游,称赞他在诗词方面的才华。接着,作者便开始写陆游归隐生活的乐趣。“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毕,三山海上,虚无缥缈。”看来还是归隐田园好,居官之乐、神仙之乐都无法与归田之乐相比。“玉堂”是翰林院的别称,在毕泛指高级文学侍从供职之所;“三山”指仙境,作者认为海上的仙山虚无缥缈,自然无法与平实、淡雅的田园相比。

  “玉堂”三句,写归田的快乐程度,高过天上人间一切乐事。玉堂(翰林院的别称,毕处泛指高级文学侍从供职之所),就官府而言,“玉堂无毕”,说明“居官之乐”根本无法和归田之乐同日而语;三山,就仙境而言,仙山虚无缥缈,微茫难求,又说明神仙之乐也不如归田之乐现实、可求。“读罢《离騷》”三句,具体描述归田生活。“读罢《离騷》”,写闲居读书:“酒香犹在”,写长夜痛饮。《世说新语。任诞篇》王恭言:“痛饮酒,熟读《离騷》,便可称名士。”放翁把个人荣辱得失置之度外,自然“觉人间小”,而自乐其乐了。

  接下来三句具体描述归田之乐。归隐之后,放翁闲读诗书,长夜痛饮,自得其乐,将一切荣辱置之度外。忘掉世事的烦扰之后,“人间”便只剩下放翁能抓得住的快乐。

  “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几句借用刘禹锡《再游玄都观》的诗意,但作者却又反其意而用之,从为人处世的态度方面对陆游归隐田园的乐趣进行描述。刘禹锡还朝之后,看到朝廷小人得势,感慨万千。而陆放翁自归隐之后,却不再关心世事,大有鲁迅“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思。看破世事之后的归隐是充满心酸和无奈的,陆游心中其实充满矛盾,他并非忘却心中的理想,只是由于不得重用,才不得不归隐田园。这几句词,其实暗含对昏庸无能、忠奸不辨的统治者的讽刺和嘲弄。

  下阕开始,作者即表达对陆游的思慕和希望他重新出山为心中之理想再次奋斗的劝勉。“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词人自比王子猷,以戴安道喻陆游,表达对他的仰慕。据《世说新语》记载,王子猷隐居山阴,雪夜梦醒之后,望着四周皎然的雪景,心生仿徨,作下《招隐》一诗。他忽然想起身在剡县的好友戴安道,于是便连夜乘船去看他。毕处作者除了表达对陆游的思慕外,还隐有请他出山的意思。

  “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作者借用韩愈奖掖后进刘叉的故事,表明自己虽有文才武略,却郁郁不得志,难以遇到“识马”的伯乐,只有放翁对自己青眼有加,惺惺相惜。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知已,刘过自然希望他再度出山,二人一同报国杀敌,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自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词人盛赞陆游既能写文采斐然的美妙诗词,又能写掷地有声的征召檄文。才人怜英雄,刘过认为兼具诗才将略的陆游应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而不应在田园之中看韶华流逝、岁月渐老,最终虚度毕生。刘过并非没有看到朝廷苟且偷安,主和派手握重权,有志之士一心报国却无路请缨的现状,只是,虽然历经坎坷,一事无成,他却仍然无法忘记自己收复中原、一统江山的理想。这种明知前路艰险,却依然毫不畏惧的精神令人感动。

  作者构思新奇,节奏深沉明快,笔力雄健之中却又隐隐透着俊逸之气。词中多处用典,但由于所用典故与陆游身份切合,情境又极其相似,因而在词中得到很好的融合,全篇浑然天成,毫不晦涩。

参考资料:

1、 刘默,陈思思,黄桂月编著.宋词鉴赏大全集 下: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09:第551-5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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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冲天·清明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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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台榭绿阴浓,薰风细。燕子巢方就,盆池小,新荷蔽。恰是逍遥际。单夹衣裳,半笼软玉肌体。
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窗外数修篁,寒相倚。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睇。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

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台榭绿阴浓,薰风细。燕子巢方就,盆池小,新荷蔽。恰是逍遥际。单夹衣裳,半笼软玉肌体。
正值清明天气,愁绪萦怀,整日没精打采,如痴如醉。暖风轻拂,台榭的周围,绿树成荫。归来的燕子,新巢已经筑成,小小的池塘,长满了青青的荷叶。正是悠然欣赏游玩的时节,然而生活在这里的女主人公却只是将单衣随意披在肩上。

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窗外数修篁,寒相倚。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睇。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
鲜红的石榴花就像红色的薄绸。女主人公倚靠在窗外几竿修长的竹子下。有一个她关心的人,却难以相见,只能白白的盼望。女子在深闺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坐立不安,也不想梳妆打扮,虽然思念使人憔悴,但即使打扮好了,遮盖了憔悴的颜色,又有谁来欣赏呢?

参考资料:

1、 马俊芬编著.古代闺恋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09:2132、 朱德才主编.增订注释全宋词: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12:140

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台榭(xiè)绿阴浓,薰风细。燕子巢方就,盆池小,新荷蔽(bì)。恰是逍遥际。单夹衣裳,半笼软玉肌体。
鹤冲天:词牌名,双调八十四字,上片九句五仄韵,下片八句五仄韵。台榭:建在土台上的敞屋。薰风:和风,初夏时之东南风。又同“南风"。蔽:遮盖,指荷叶长满荷池。

石榴美艳,一撮(cuō)红绡(xiāo)比。窗外数修篁(huáng),寒相倚。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睇(dì)。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
红绡:红色薄绸。修篁:修竹,高长之竹。关心处:指关心之人。凝睇:凝视,注视,注目斜视。

参考资料:

1、 马俊芬编著.古代闺恋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09:2132、 朱德才主编.增订注释全宋词: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12:140
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台榭绿阴浓,薰风细。燕子巢方就,盆池小,新荷蔽。恰是逍遥际。单夹衣裳,半笼软玉肌体。
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窗外数修篁,寒相倚。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睇。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

  这首词是北宋前期词人杜安世的作品,词风与柳永相近,长铺叙,少粉饰,是一首典型的闺怨词。

  上片重点铺叙居住的环境和时序景致,也写出了环境中的人物。“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点出人物清明天气中的感受。清明是春分之后的一个节令,此时已入暮春,梅、杏、桃等花相继调谢,最容易引起思妇离人的愁怀。“愁如醉”,兼状愁人的内心感受和外表现。愁绪袭来,内心模模糊糊,外表则显现为表情呆滞。愁人是容易感到日长的,何况清明之后,白昼又确实是逐渐地长了起来,故曰“永日愁如醉”。

  接着,作者笔锋一转,描写闺人所居住的环境。“台榭绿阴浓”至“新荷蔽”数句,活画出一幅春末夏初的园林美景。暖风轻拂;台榭的周围,绿树成荫;归来的燕子,新巢已经筑成;小小的池塘,长满了青青的荷叶。如此美景,“恰是逍遥际”,作者认为正是优游自地赏玩景物的好时光!但是却只“单夹衣裳,半笼软玉肌体。”词的抒情女主人公,一位肌肤柔软洁白的佳人披着件薄薄的夹衣,呆呆地站立那里。“半笼”两字,见出她披衣时的漫不经心;而开头“永日愁如醉”句已作了提示,这里作一呼应,写出她神情呆滞之状。另外,此处作者把写人和写景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优美的环境,衬托着美丽的闺人,恍如绿叶丛中簇拥着牡丹,相得益彰;同时环境和人物又构成了反衬:景物自佳而人物自愁,节奏并不协调,于是更显出了人物的愁绪之重。

  下片着重写闺人的幽怨情怀和憔悴情态,但却从景物写起:“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这是以“红绡”比石榴花之红以状其美。石榴夏季开花,花常呈橙红色,故白居易《题孤山寺山石榴花示诸僧众》诗云:“石榴花似结红巾,容艳新妍占断春。”以红色的织物比石榴花,大概就从这里开始,作者看来是受到过白诗的启发的;其后苏东坡也有“石榴半吐红巾蹙”(《贺新郎·乳燕飞华屋》)之句。文学上的继承借鉴而又有所变化,就是如此。这两句是继续写园林美景,词意更见错综。

  “窗外数修篁”两句,是实写,也是虚写。实写就是女主人公的窗外大概真的有几竿修竹;因为中国的园林中,竹子是必不可少的。虚写就是她并不一定真的去相倚;这里用了杜甫《佳人》诗中的意境:“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说明她也具有自怜幽独的怀抱而已。这两句,既是写景,也是写人,其作用是从写景过渡到写人,而且本身已具有丰富的幽怨内涵。

  紧接着上面两句,作者揭示了女主人公心灵幽怨满怀、行动呆滞,是因为“有个关心处,难相见,空凝睇。”意即有一个她关心的人,却难以相见,只能白白地盼望。这行文上是水到渠成的一笔,对女主人公的情怀、表现那么多,其原因也该有一个交代了。

  结语三句:“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是对女主人公情态的进一步刻画,也是对这个人物形象的补足性刻画。她深闺里行坐不安,形容憔悴,没有什么心思去梳妆打扮。经过了最后这几句的进一步刻画,一位因怀念远人而憔悴幽怨的闺中少妇的形象,呼之欲出了。

  这首词,前片着重写景,后片着重写人,但又紧紧围绕着一个中心,即闺怨。这样,词的气脉就一气贯串,不枝不蔓,人物形象也渐趋完满。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4月版,第501-5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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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鹤仙·湿云粘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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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阴湿湿的浓云粘着沉滞的雁影,遥望离人的征程愁情迷乱,离绪难以调整。纵有千金来买芳华风景,但徐缓的钟声催促着黎明,乱飞的乌鸦啼唤着昏暝。感花伤别使我心绪暗省,多少深情,竟付与了相逢的梦境,即便是一片行云,全不肯归来,也该寄个音信,让我心宁。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孤独而又高远呵,鸾凤盟约我记在心间,乘鹤高飞跨上云程,后会相期的愿望没有准定。待要快剪般剪断情丝,反惹得旧时的怨恨在心中乱涌。只怕老天教他到了何处,像比翼参差的飞燕有了双飞双宿,忘了我这还染着残朱剩粉的娇容。对着菱花镜,跟那镜中人儿诉说相思情,看看谁有一副消瘦、憔悴的面容。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249页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míng)。花悰(cóng)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瑞鹤仙:词牌名。《清真集》、《梦窗词集》并入“高平调”。各家句豆出入颇多,兹列周邦彦、辛弃疾、张枢三格。双片一百二字,前片七仄韵,后片六仄韵。第一格起句及结句倒数第二句,皆上一、下四句式。第三格后片增一字。湿云:湿度大的云。浓云。整:指调整。光景:光阴;时光。暝:日落,天黑。花悰暗省:悰,欢乐。指心头所能回味的。竹云:喻指所爱的人。

孤迥(jiǒng),盟鸾(luán)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líng)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孤迥:孤独而清高。盟鸾心在:指盟约记在心中。跨鹤:指成仙飞升。翻惹得:反而引起。剩粉:残余的脂粉。谓余香。菱花:即指菱花镜。瘦损:消瘦。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249页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此词为思妇闺怨之作。上片写别后离愁。望长天灰云漫漫,一行大雁正如自家一样唳声哀哀地飞向远方的空茫。“湿云粘雁影”中的“湿”、“粘”二字用得十分绝妙。云湿,意味着将要落雨,它能将雁影“粘”住,表明雁飞得无力而缓慢,其实这都是词人眺望云空雁阵时的一种主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独特的、准确的,因而当他用一个千锤百炼后的“粘”字将这种感觉贴切地表现出来时读者就觉得非常新颖、触目,立刻就和自身曾经有过体验发生共鸣,不禁击节叫绝。仰望云天之后,词人便放眼前瞻,前面长路漫漫,征尘迷濛,“愁远”之情自然又涌上心来。家乡是一步比一步离得远了,亲人的面影,昔日的温馨纷乱如丝地在自己的心头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又怎能整出个头绪来呢?

  以下词人继续抒写旅途的辛劳和感怀。“疏钟催晓,乱鸦啼暝”二句写出他晓行夜宿的情状,清晨晓钟催他出发,黄昏乱鸦迎他寄宿。一个“催”字点出千金难买的光阴之倏忽不停;一个“啼”字点出在昼逝夜来的匆促行旅中心情之哀伤如乱鸦的悲鸣。其实“疏钟”也无所谓“催晓”,“乱鸦”也无所谓“啼暝”,这“催”与“啼”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感觉,一种内心情绪的外化,是诗人.主观情绪对客观外界景物的渗透。“花悰暗省”以下数句是诗人.在行旅的寂寞中对昔日欢情追忆与眷恋,诗人.与新欢的相逢只能在梦中恍惚的瞬间;而音书的久杳则更增添了心中的幽怨与怅恨。

  下阕进一步抒写词人客居异乡的情怀。“孤迥”二字是一个总的概括,“迥”者,深远也。孤寂因离家愈远而愈深,真乃“离恨恰如芳草,更行更远还生”者也。“盟鸾心在”数句表明词人盟誓之心不变,但毕竟不能如仙人似地跨鹤出世,在茫茫红尘之中前程尚难逆料,情丝还是趁早斩断为好;然而正待剪时,反而惹得旧情更浓,怀恨更炽。这样就把词人对恋情欲罢不能的矛盾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怕天教何处”三句是一个诗意的象征和哲理性的感喟,从字面上说,诗人.是吟叹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双飞的燕子,就难免衔落花染蕊粉;实际上是指人,都难于逃脱男女之爱,而一旦为爱所持,便难于摆脱相思之苦,这是古往今来人类注定的宿命。因此接下来词人便在想象中遥对他的所思者说:“咱们都对着菱花镜瞧瞧吧,看谁在相思中瘦得最厉害?在外飘泊的我一点都不比你少瘦呵!”看来词人陆叡实在是位情种,他的痴心并不比他闺中的所爱差。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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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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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唉!国家兴盛与衰亡的命运,虽然说是天命,难道不是由于人事吗?推究庄宗得天下和他失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了。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世人说晋王将死的时候,拿三支箭赐给庄宗,告诉他说:“梁国,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扶持建立起来的;契丹与我订立盟约,结为兄弟,他们却都背叛晋而归顺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憾;给你三支箭,你一定不要忘记你父亲的愿望。”庄宗接了箭,把它收藏在祖庙里。此后出兵,就派随从官员用猪、羊各一头祭告祖庙,请下那三支箭,用锦囊盛着,背着它走在前面,等到凯旋时再把箭藏入祖庙。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 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当庄宗用绳子捆绑着燕王父子,用木匣装着梁君臣的首级,进入太庙,把箭还给先王,向先王禀告成功的时候,他意气骄盛,多么雄壮啊。等到仇敌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平定,一个人在夜间呼喊,作乱的人便四方响应,他仓皇向东出逃,还没有看到叛军,士卒就离散了,君臣相对而视,不知回到哪里去。以至于对天发誓,割下头发,大家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又是多么衰颓啊。难道是得天下艰难而失天下容易吗?或者说推究他成功与失败的事迹,都是由于人事呢?《尚书》上说:“自满招来损害,谦虚得到好处。”忧虑辛劳可以使国家兴盛,安闲享乐可以使自身灭亡,这是自然的道理。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因此,当庄宗强盛的时候,普天下的豪杰,都不能跟他抗争;等到他衰败的时候,几十个伶人围困他,就自己丧命,国家灭亡,被天下人讥笑。人生中的祸患常常是从细微的事情中积淀下来的,人的智慧和勇气常常被自己所溺爱的事物所困,难道只有宠爱伶人才会这样吗?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伶官:伶,戏子,或唱戏杂技演员,现代的娱乐人员。伶官:宫庭里供统治者娱乐表演的人物。可见封建朝代不思于民生,不思于进取,奢华淫乐而痛失天下!伶官尚能使天下易主,可见不居安思危之害!理:道理。岂:难道。人事:指政治上的得失。原:推究,推其根本,形容词用作动词。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shǐ)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qì)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qiǎn)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náng),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世言:世人说。以:把。立:即位。其:语气副词,表示期望、命令的语气,一定。乃:你的。庙:太庙,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庙。从事:这里指负责具体事物的官员。少牢:祭品,用一猪一羊。牢,祭祀用的牲畜。锦囊:丝织的袋子。负:背负。前:在前。及:等到。凯:凯歌,打胜仗时所奏的曲子。旋:归,回。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hán)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chóu)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jīn),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 而皆自于人欤(yú)?《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方:正在。系:捆绑。组:丝编的绳索,这里泛指绳索。函:匣子,名词用作动词,指用匣子装。仇雠:“雠”与“仇”同义,仇敌。一夫:一个人。仓皇:急急忙忙的样子。及:等到。断发:把发髻割下扔在地上,表示甘愿掉脑袋。抑:还是。本:探求,考察。迹:迹象。书:《尚书》,儒家经典著作。兴:使……兴旺。逸豫:安闲快乐。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举:全,所有的。莫:没有人。忽微:极细小的东西。所溺:沉溺迷恋的人或事物。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北宋初期,薛居正编写《五代史》(《旧五代史》),认为王朝的更迭是由于天命所致,欧阳修对此不以为然。他自己动手撰写成了七十四卷的《五代史记》(《新五代史》),以史为鉴,以期引起宋朝统治者的警惕。《新五代史》问世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薛史不再被世人重视。欧阳修发议论喜欢用“呜呼”。《东皋杂志》的作者说:“神宗问荆公(王安石)‘曾看五代史否?’公对曰‘臣不曾仔细看,但见每篇首必曰呜呼,则事事皆可叹也。’余为公真不曾仔细看;若仔细看,必以呜呼为是。”这正说明了欧阳修编写这部史书的用意。

  这篇序文与其说是写伶官,不如说是写庄宗。李存勖是一位英武果断之人,打仗时勇谋兼备。作者写他由盛转衰,教训十分深刻,十分惨烈。作者先从王朝更迭的原因写起,落笔有力,足警世人。这正是陆机在《文赋》中讲的“立片言以居要”。应该说,欧阳修的历史观比薛居正深刻,他认识到了“人事”的重要性。然后,作者回顾历史,概述了庄宗临危受命的情景。这段描述,言简意赅。随后,作者用对比的手法描述了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这是文章的重点。“方其……可谓壮哉!”极言庄宗志得意满,又为下文张本。“及仇雠已灭……何其衰也”,犹如从万丈高空跌落下来,与先前形成强烈反差。这样的对比给读者的印象极为深刻。作者的目的并不在于描述景象,而是总结历史教训。开头的“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虽然否定了天命之说,但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观点。当描述完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后,作者开始总结历史教训了。他先引用古书上的话,意在告诉读者,这个道理古人已经知道,庄宗没有记住前贤的话。然后作者道出自己的体会:“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读者至此,会很自然地想起另一位先哲的名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贤明之人都有些相同的见解。

  从庄宗的盛衰史中,我们还可以得出这样的认识:敌人往往是自己生存的必要条件。有敌人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因为他能使你警钟长鸣。庄宗之所以“壮哉”,就是因为敌人存在,激励他发愤努力,完成先王未竟的事业,告慰先王在天之灵。当敌人被消灭后,天下平定,庄宗就失去了警戒之心,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从此便沉溺于声色之中,在“逸豫”中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国家。像庄宗这样的人,他的敌人被消灭,也就预示着他自己开始走下坡路。

  欧阳修在文章最后写道:“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庄宗不是一朝而蹈死地的,他也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最后死在自己宠幸的伶人手里。这个现象启示我们,打倒自己的,往往是自己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或者就是自己。这些因素由小积大,由少积多,最后来个总爆发。这就启示我们,要防微杜渐,发现不良的苗头,立即改正,如此才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欧阳修的这句话,其实是写给北宋最高统治者看的。北宋王朝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政权,正是因为不能自强,所以最后也落得个“身死国灭”。历史就是这样无情,也是这样惊人地相似。

  沈德潜评论本文:“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此言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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