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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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正醺人苦不禁,诗来撩我可无吟。
轻纨不动清风在,况有松声醒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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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侨

(1160—1237)婺州义乌人,字崇甫。早从学于叶邽。孝宗淳熙十四年进士。调上饶主簿,始登朱熹之门,熹称其明白刚直,命以“毅”名斋。入为秘书省正字、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直宝谟阁、江东提点刑狱,以忤史弥远劾罢。理宗端平初被召,迁秘书少监、太常少卿。入觐,手疏数千言,上劘主阙,下逮群臣,无所回隐。进工部侍郎。因疾乞休,以宝谟阁待制奉祠。卒谥文清。有《毅斋诗集》。 8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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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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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时常记起溪边亭中游玩至日色已暮,沉迷在优美的景色中忘记了回家的路。尽了酒宴兴致才乘舟返回,不小心进入藕花深处。奋力把船划出去呀!奋力把船划出去!划船声惊起了一群鸥鹭。

参考资料:

1、 刘 瑜.李清照全词.山东: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90-932、 陈祖美.李清照作品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2:7-93、 李寅生.中国古典诗文精品读本(下册).北京: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2013:437-438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ǒu)花深处。争(zhēng)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lù)
常记:时常记起。“难忘”的意思。溪亭:临水的亭台。日暮:黄昏时候。沉醉:比喻沉浸在某事物或某境界中。兴尽:尽了兴致。晚:比合适的时间靠后,这里意思是天黑路暗了。回舟:乘船而回。误入:不小心进入。藕花:荷花。争渡:奋力把船划出去。惊:惊动。起:飞起来。一滩:一群。鸥鹭:这里泛指水鸟。

参考资料:

1、 刘 瑜.李清照全词.山东: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90-932、 陈祖美.李清照作品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2:7-93、 李寅生.中国古典诗文精品读本(下册).北京: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2013:437-438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此词是记游赏之作,写了酒醉、花美,清新别致。“常记”两句起笔平淡,自然和谐,把读者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她所创造的词境 。“常记”明确表示追述,地点在“溪亭 ”,时间是“日暮 ”,作者饮宴以后 ,已经醉得连回去的路径都辨识不出了。“沉醉”二字却露了作者心底的欢愉 ,“不知归路”也曲折传出作者流连忘返的情致,看起来,这是一次给作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十分愉快的游赏。

  接写的“兴尽”两句,就把这种意兴递进了一层,兴尽方才回舟,那么,兴未尽呢?恰恰表明兴致之高,不想回舟。而“误入”一句,行文流畅自然,毫无斧凿痕迹,同前面的“不知归路”相呼应,显示了主人公的忘情心态。盛放的荷花丛中正有一叶扁舟摇荡。舟上是游兴未尽的少年才女,这样的美景,一下子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一连两个“争渡 ”,表达了主人公急于从迷途中找寻出路的焦灼心情。正是由于“ 争渡”,所以又“惊起一滩鸥鹭”,把停栖在洲渚上的水鸟都吓飞了。至此,词戛然而止,言尽而意未尽,耐人寻味。

  这首小令用词简练,只选取了几个片断,把移动着的风景和作者怡然的心情融合在一起,写出了作者青春年少时的好心情,让人不由想随她一道荷丛荡舟,沉醉不归。正所谓“少年情怀自是得”,这首诗不事雕琢,富有一种自然之美。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180-11812、 陈祖美.李清照作品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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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第一枝·咏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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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沁兰心,偷黏草甲,东风欲障新暖。谩凝碧瓦难留,信知暮寒轻浅。行天入镜,做弄出、轻松纤软。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
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旧游忆著山阴,厚盟遂妨上苑。寒炉重暖,便放慢春衫针线。恐凤靴,挑菜归来,万一灞桥相见。

巧沁兰心,偷黏草甲,东风欲障新暖。谩凝碧瓦难留,信知暮寒轻浅。行天入镜,做弄出、轻松纤软。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
雪巧妙地沁入兰花的花心,悄悄地粘上春草的草芽。仿佛想挡住了春风送来的温暖。雪花在碧瓦上很快融化,我知道昏暮时的寒意还很浅。桥面上行走,像漫步白云浮天。池沼澄净如明镜一般,雪花把万物打扮得轻柔细软。我想故乡必是落雪天寒,那里的层层帘幕四垂未卷,阻误了初归的双燕。

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旧游忆著山阴,厚盟遂妨上苑。寒炉重暖,便放慢春衫针线。恐凤靴,挑菜归来,万一灞桥相见。
杨柳才染上青色,初生的柳叶都变成千万只白眼,刚开的杏花也由红脸变成粉妆素面。当年的王徽之雪夜间去访旧友,到门口却又不见而返,因他根本不在乎见与不见。雪路难行,司马相如迟赴了兔园的高宴。深闺中又把熏炉点燃,赶制春衫的针线也开始放慢。只怕那穿凤纹绣鞋的佳人挑菜回来时,在灞上再与你相见。

巧沁兰心,偷黏(nián)草甲,东风欲障新暖。谩(mán)凝碧瓦难留,信知暮寒轻浅。行天入镜,做弄出、轻松纤软。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
甲:草木萌芽的外皮。行天入境:唐韩愈《春雪》“入镜鸾窥诏,行天马度桥”,以镜和天来喻地面、桥面积雪的明净。

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旧游忆著山阴,厚盟(méng)遂妨(fáng)上苑。寒炉重暖,便放慢春衫针线。恐凤靴(xuē),挑菜归来,万一灞(bà)桥相见。
“旧游”句:晋王子猷居山阴,曾雪夜泛舟访戴安道,至其门,未人即返,人问他什么原因,他说:“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何必见戴。”“后盟”句:司马相如参加梁王兔园之宴,因下雪而迟到。上苑即兔园。

巧沁兰心,偷黏草甲,东风欲障新暖。谩凝碧瓦难留,信知暮寒轻浅。行天入镜,做弄出、轻松纤软。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
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旧游忆著山阴,厚盟遂妨上苑。寒炉重暖,便放慢春衫针线。恐凤靴,挑菜归来,万一灞桥相见。

  咏物词主要是借物抒情或托物言志,到南宋时,咏物词已进入成熟期,不仅数量众多,而且更重视写作技巧和形式美。史达祖的这首咏物词以细腻的笔触,绘形绘神,写出春雪的特点,以及雪中草木万物的千姿百态。此词大概作于词人独处异乡时的某年初春。

  词的开头便紧扣节令,写春雪沁入兰心,沾上草叶,用兰吐花、草萌芽来照应“新暖”。春风怡怡,花香草绿,但不期而至的春雪却伴来春寒,“东风”、“新暖”一齐被挡住了。“巧沁”、“偷粘”,写的是在无风状况下静态的雪景。“谩凝”二句引申前意。春雪落在碧瓦之上,只是留下了薄薄的一层,“难留”二字更进而写出薄薄的积雪也顷刻消融,由此透出了春意。唐代祖咏《终南望馀雪》诗曾云:“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傍晚,又值下雪,理当寒冷,而暮寒“较浅”,更可见出确乎是春天即将要来临了。“行天入镜”二句,是全词中唯独正面描写春雪的。韩愈《春雪》诗云:“入镜鸾窥沼,行天马渡桥。”意谓雪后,鸾窥沼则如入镜,马度桥则如行天。以镜与天,喻池面、桥面积雪之明净,这里即借以写雪。“轻轻纤软”四字,写出了春雪之柔软细腻。天气并不严寒,又无风,雪花不易凝为大朵。因此,它才能沁入兰心,粘上草甲。前结两句,宕开一笔,以“料”字领起,展开想象。史达祖生于高宗绍兴末年,其祖籍是汴京,无缘省视家乡。此处“故园”当指他在临安西湖边的家。其《贺新郎·西湖月下》词有“同住西山下”之句,西山即灵隐山。这里用双燕传书抒发念故园、思亲人之意。重帘不卷乃“春雪”、“暮寒”所致,春社已过,已是春燕来归的季节,而重帘将阻住传书之燕。睹物伤情,异乡沦落之感溢于言表。

  过片续写春雪中的景物。柳眼方青,蒙雪而白;杏花本红,以雪见素,状物拟人,笔意精细。接着笔意一转,连用两典写人。“旧游忆着山阴”,用王徽之雪夜访戴逵,至门而返的典故:“后盟遂妨上苑”,用司马相如雪天赴梁王兔园之宴迟到的故事。梅溪颇具浪漫气质,面对一派雪景,不由想起古之文人雅士踏雪清游的情景,不禁心向往之。“熏炉”二句,上承“障新暖”及“暮寒较浅”之意。春天已来临,春雪却意外降临,使闲置不用的“熏炉”重又点起;春雪推迟了季节,冬装还得穿些时候,做春衫的针线且可放慢。后结二句补足前两句。“凤鞋”系妇人饰以凤纹之鞋。“挑菜”指挑菜节。唐代风俗,二月初二日曲江拾菜,士民游观其间,谓之挑菜节。宋代沿袭了这种风俗。“灞桥”句又用一雪典。据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七载:郑綮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这里扩展开来说,暗示即使到了挑菜节,仍是寒气未褪,人心倦出的因素仍在,暗示出词人心境在这大地复苏时节的凄凉仍旧。江浙一带有民谚谓:“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挑菜节下雪不足为怪。

  这首咏雪词立意上虽无特别令人称道之处,却给人以美感,而成为梅溪咏物词中又一名篇,其妙处全在于其精工刻划。此词题为“咏春雪”,却无一字道着“雪”字,但又无一字不在写雪。且全词始终紧扣春雪纤细的特点来写,“巧沁兰心,偷粘草甲”之春雪,决不同于“战罢玉龙三百万,败残鳞甲满天飞”之冬雪,“碧瓦难留”、“轻松纤软”均准确把握了春雪的特征。这首词咏物又不滞于物,前结及下片“旧游”以下六句,均不乏想象与议论。虚笔传神,极有韵味。梅溪精于锻句炼字,如“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杏开素面”这一联,以柳芽被雪掩而泛白称之“白眼”,又以杏花沾雪若女子涂上铅粉,而谓之“素面”。在不经意中用了拟人手法。“青未了”、“红欲断”,准确地把握了分寸,笔致细腻,空灵而不质实。后结二句,《花庵词选》谓其“尤为姜尧章拈出”,陆辅之《词旨》也将其录为警句,其长处也在于含蓄蕴藉。“凤鞋”借指红妆仕女,“挑菜”点明节令,“灞桥”隐含风雪。用一“恐”字领起,显得情致婉约,清空脱俗。姜夔评梅溪词“奇透清逸”,此词可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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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江南·九曲池头三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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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三月三的九曲池畔,细嫩的柳条随风飘扬。前来游春的士人很多,车马如云,踏起的尘土直扑鼻子,弄脏了游人美丽的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这使我常常梦见故乡江南,那里的苦笋、鲥鱼味道很鲜美。苏州城笼罩在烟水茫茫之中,晚风轻轻吹来,使人感到很惬意。河汊中的归舟慢慢落下风帆。

参考资料:

1、 王荣初选注,历代山水名胜词选,浙江摄影出版社,1999.12,第58页2、 陆林编注,宋词 白话解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1,第112页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sān)毵。香尘扑马喷金衔(xián),涴(wǎn)春衫。
九曲池头:据考察,苏州并无九曲池。三月三:阴历三月三日。魏晋以后固定这一天为上巳节,人们都到水边嬉游采兰或洗沐,以示驱除不祥,名叫“修禊”。毵毵:枝条细长的样子。衔:马嚼子。涴:污染。

苦笋鲥(shí)鱼乡味美,梦江南。阊(chāng)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鲥鱼:生活在海中,五六月间入淡水产卵时,脂肪肥厚,味最鲜美,中国沿海各大河流中都有。阊门:苏州城的西门。

参考资料:

1、 王荣初选注,历代山水名胜词选,浙江摄影出版社,1999.12,第58页2、 陆林编注,宋词 白话解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1,第112页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这首小词的结构是独特的。上片语言绚丽,写京都春景,下片语言淡雅,写江南春景。作者对两处春景都有着一份爱意,这之中的感情是含蓄、复杂而又微妙的。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杜甫《丽人行》描述:“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文学作品中常有以少总多的效果,在这里贺铸用“九曲池头三月三”这样的词句,调遣着杜诗所铺叙极写的曲江水边丽人踏青的壮观。借着读者的联想,贺铸轻而易举地将杜诗的意境拽到了读者面前,柳丝摇曳,美女如云。

  “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仍未直接写人,但士女如云,帝城春游的场面,却从一个侧面被渲染出来了。照说,通过香尘来写游人之多,也是较常见的写法。但“香尘扑马喷金衔”一句,却颇能造成气氛。《东京梦华录》云:“妓女旧日多乘驴,宣、政间惟乘马,披凉衫,将盖头背系冠子上。少年狎客,往往随后,亦跨马轻衫小帽。有三五文身恶少年控马,谓之‘花褪马’,用短缰促马头,刺地而行,谓之‘鞅缰’,呵喝驰骤,竟逞骏逸。”贺铸曾居汴京,于都人行乐场景自寓于目而记于心,故能绘声绘色,生动地写出了境界。经过这样渲染后,再接上“沆春衫”三字,这春便有十二分的浓腻。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下片写江南春景。苦笋、鲥鱼乃江南美味,佐酒佳肴。王安石《后元丰行》诗云:“鲥鱼出网蔽洲渚,荻笋肥甘胜牛乳。”欧阳修《离峡州后回寄元珍表臣》诗云:“荻笋鲥鱼方有味,恨无佳客共杯盘。”这美味佳肴足以引起人对江南的怀念。这种怀念又让人想起晋代的张翰。时政混乱,翰为避祸,急欲南归,于是托词见秋风起,思故乡菰菜、蓴羹、鲈鱼脍,辞官归吴。贺铸于“梦江南”中透露着的也是思归的情愫。

  “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结句将这种情愫表达得更为清晰。“君到姑苏去,人家尽枕河。”门巷对着烟水,春日将暮,晚风恬静,点点归舟,缓缓地驶来,悠悠地落下白帆。“晚风恬”的“恬”字,极其准确地把握江南日暮晚风的特点。风恬,烟水更美,归帆落得更悠闲。“恬”,不仅是风给人的印象,也是词人此刻想到江南烟水时的情绪表现。“落归帆”三字,用语淡淡,造景淡淡,心绪似也淡淡,然而于淡淡之中分明有着一份浓浓的乡思。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唐圭璋,俞平伯等著,唐宋词鉴赏辞典 唐·五代·北宋,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03,第866页2、 贺新辉主编,全宋词鉴赏辞典 第四卷,中国妇女出版社,,第1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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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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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我的家住在江南,又过了一次清明寒食节日。一场风雨过后,在花丛中的路上,一片散乱的落花。落下来的红花,静静地随着流水走了。园林里渐渐地觉得清绿的树叶茂密了。我计算了一下:年年刺桐花落尽的时候,寒天的力量一点也没有了。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庭院寂静,我在空空地想着她。我为国而愁的太利害了,但没有地方说,因为那些流莺乳燕太可怕了,如果她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又要陷害我。如今也不知道书信在哪里,我想念的朋友仍然没有踪迹。空教我上楼去瞭望。我到楼上去的次数太多了,实在没有脸面再上去了。即使是到了楼上也看不到我想念的人,只看见楼外的原野上一片碧绿的庄稼。

参考资料:

1、 常国武著 .国学经典导读 辛稼轩词集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2011-01 :第268页-第269页 .2、 施议对 .辛弃疾词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年 :第17页-第18页 .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jí)。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清明寒食:这是春天的两个节日。寒食,约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左右,清明节前一二天。花径里三句:一番,前一个作一阵解,后一个作一片解。狼籍,散乱。红粉:形容红花飘落。清阴,碧绿的树叶茂密。刺桐花:植物,豆料。一名海桐。落叶乔木,春天开花,有黄红、紫红等色。生长在南方。福建的泉州又名刺桐城。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yīng)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màn)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wú)碧。
闲愁:为国家之愁。流莺乳燕:指权奸佞臣。他们鼓唇弄舌,搬弄是非。尺素:书信。彩云,指想念的人。“彩云”又作“绿云”,意同。谩,作空、徒解。羞:没有脸面,这是说高楼上去的次数太多了,不好意思的再上了。层楼:高楼。平芜:平原、原野。

参考资料:

1、 常国武著 .国学经典导读 辛稼轩词集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2011-01 :第268页-第269页 .2、 施议对 .辛弃疾词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年 :第17页-第18页 .
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籍。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
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谩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

  《满江红·暮春》一首十分委婉缠绵的伤春相思词,写一位空闺女子怀念情人而又羞涩难言的情绪状态,逼近婉约派词人秦观的风调。擅长于写豪壮沉郁之词的作者,能以似水柔情写女子的相思怨别,足见作者的大家风范。

  此词分上下两阕,上阕重在写景,下阕重在抒情,也是长调最常用的章法。既属常见常用、那么易陷于窠臼,但是仔细体味该词,既不落俗套,又有新特点,委婉,但不绵软;细腻,但不平板。作到这一步,全赖骨力。具体地说每句之中,皆有其“骨”,骨者,是含义深厚、分量沉重,足以引人注目的字面;由骨而生“力”,就足以撑住各句,振起全篇。

  上阕写这女子眼中的暮春景象。这样写,不仅为下阕抒情作好了铺垫,而且已暗蓄着红颜难久而年华虚度的悲愁。起韵点明时间地点,情韵含藏。如“家住江南”,看来不过点明地点,却能突出这是一位比之塞北女子更娇柔的江南女子的哀怨。如写清明寒食,不过是先叙出抒情的特定时间,为下文写景著力,却以一个“又”字传神,表明不止一次独自度过暮春的寂寞和哀怨,使往年暮春的心情被其调动起来。以下一气贯注,铺写残春凋零景象,也于景中含情。“一番……一番……”的句式。是抒情重笔,表明经过许多次风雨之后。如今的花径里已经狼藉不堪了。“红粉”两句,接前风雨而来,实描花落水流红的残春景象,和绿意渐浓、园林寂寞的风光。其中的一“暗”字,一“渐”字,如钝刀割肉,拉长了感觉的时间,令人想见她饱受煎熬的时间很长。除了写出时光的流转之外,在古典诗词的传统语境里,还有一定的象征意味,象征着青春羌貌的流失。特别是作者用“红粉”一词时,花落所隐含的美人衰老无华的意思更明显。“算年年”以下数语,拈出刺桐一花,以作补充,变泛论为实说。用一“算”字,总束暮春风光,并举出很少入词的暮春刺桐花落,来表明春光的不再,天气的转暖。“寒无力”三字,颇为生新惹目,自是“骨”之所在。寒,谓花朵瘦弱。故无力附枝,只得随风飘落,不而清阴绿叶之盛壮,若得以耀威于枝头。寒花与密叶之比较,亦可使人联想倘能结合作者的处境、心绪而谓其隐含君子失意与小人得势之喻,似非无稽。这样残春景象,在他有点有面的描写中,被收拾无遗,而这位江南女子的伤春之情,也已经从中沁出。就章法而论,此处隐含的比喻,则是由上阕写景转入下阕抒情的过渡,唯其含而能隐,故尤耐人寻味。

  下阕在此描写的基础上,写她的孤寂和苦闷,羞涩和矜持,把一个含羞含情的年轻女子的相思情愫,刻画得体贴入微,美轮美夹;换头的“静”宁,承上启下,既指芳花凋零之后的寂静,也写情人不在的孤寂。因为难以忍受这过度的“静”,所以她“相忆”远方的游子,可是在“相忆”之始,她己感觉“相忆”的徒劳——“空”于是明证,正像上阕起韵的“又”字一样,这里的“空”字,也很能含蓄传恨。以下写“相忆”之情不仅“空”,而且“无说处”,这就加倍传写了她的苦闷和幽怨,所以她感到“闲愁极”。然而这无尽的闲愁。这带有幽怨的相思,依然是“无说处”的。以下就“无说处”转写作者的羞涩和种持。这满怀的闲愁,只能深藏在心中,不仅不能对伊人说。对别人说,而且还生怕流莺乳燕知道。这里,在她极度的羞涩和矜持中,似还隐含着这样的意思:这段感情是不能为外人所窥破的,是非同寻常的。由是,她只好自己隐忍着,在情感的苦汁里泡得透湿。“尺素”以下,由眼前所感苦境,转入对于游子的痴情等待中去。言其既得不到伊人的一封信,也不知道伊人如今身在何方。以“彩云”这一美好的称谓指称对方,表明了她的痴迷未减,以“依旧”来暗怨游子的薄幸,一直未告诉她自己的行踪。这一痴一怨,与前文相亿而无说处一样,表明她的内心充满着惶惑和矛盾,欲爱不得,欲罢不能。结韵虽然把她内在情愫化为情蕴饱满的形象,所传达的感情也如此充满了矛盾:她羞亡层楼,怕见平芜,却又倩不自禁,登楼远望。作者写女子的相思,运笔如此缠绵悱恻,细腻宛转,确能勾魂摄魄,令人赏叹无置。

  对于这样一首从女性那一面写来的闺中念远词,因为读解到这一层次不能窥见抒情主体的精神风貌,所以人们往往试图给它“最终的解释”,即把它与作者自身的情感状态联系起来,因而得出它是一首政治寄托词的结论。如以春意衰败寄托时局衰微之意,以盼望游子音讯,寄托盼望北伐消息之意,以怕流驾乳燕,寄托忧谗畏讥之心,也就是说,词中这位寂寞的江南女子,是作者对于自己的政治形象的审美化和柔化创造。中国诗词既然原有“美人香草”的抒情路子。采取这一角度来解释本词,也就未必不可以成立。只不过要句句扣死。却也未免失于穿凿。倒不如果取“有寄托入,无寄托出”的认知态度,更为合理。

  比兴寄托,乃风骚之传统,宋人填词,也多是继承这种传统,该词就是如此。而词人命笔,每托其意于若即若离之间,致使作品带有“模糊性”的特点。

  此种模糊性,非但无损于诗歌的艺术性,有时且成为构成诗歌艺术魅力的因素,越是模糊、不确定,越能引人求索耐人寻味。此种貌似奇怪的现象,正是诗歌艺术的一大特点。就读者之求索而言,倘能得其大略,即当适可而止;思之过深,求之过实,每字每句都不肯放过,则会认定处处皆有埋藏,又难免要捕风捉影,牵强附会。

参考资料:

1、 常国武著 .国学经典导读 辛稼轩词集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2011-01 :第268页-第269页 .2、 叶嘉莹主编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上册) :中国书店 ,2006-01 :第6页-第10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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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渔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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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落无心。选甚风波一任。
别浦鱼肥堪脍,前村酒美重斟。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

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
陡峭的绿崖有千丈余高,落日照在江面上泛着金光。白鸥翔游是它的天性,既然风波无法预料又何必管它?

别浦鱼肥堪脍,前村酒美重斟。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
鱼肥美新鲜,正是吃鱼的好时节,前村好酒值得喝干了再斟。前事已随时间深埋,兴盛或是衰败又有何关系?

参考资料:

1、 王延梯.辛弃疾词选: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352、 傅承洲.苏辛词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2803、 徐汉明.辛弃疾全集校注: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2:505-506

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róng)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
西江月:词牌名,此体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削翠:陡峭的绿崖。一川:犹满川。镕金:熔化金属。亦特指熔化黄金。选甚:不论怎么。

别浦鱼肥堪脍(kuài),前村酒美重斟(zhēn)。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
别浦:河流入江海之处称浦,或称别浦。脍:把鱼切成薄片。沉沉:悠远。则甚:做甚,做什么。

参考资料:

1、 王延梯.辛弃疾词选: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352、 傅承洲.苏辛词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2803、 徐汉明.辛弃疾全集校注: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2:505-506
千丈悬崖削翠,一川落日镕金。白鸥来往本无心。选甚风波一任。
别浦鱼肥堪脍,前村酒美重斟。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

  这首词是写江行采石所见所感的,虽自称“戏作”,其实寄慨遥深。

  上片写江行所见。“干丈悬崖”,言采石江岸高峻陡峭;“削翠”,言江岸壁立如削,却草木葱茏。如果说“千丈”句写江岸,而“一川”句则写江水。廖世美《好事近》词说:“落日水镕金。”此句化用廖词,言落日的余辉照射在江面上,一川江水像镕金那样灿烂。落日熔金,悬崖削翠,作者从这两个侧面,表现出采石水光山色之壮美。“白鸥”句写江上的沙鸥;“选甚”句写江上的游人。白鸥在江上自由飞翔,毫无戒心,与人和谐相处;而人则乘舟遨游,任其所之。张志和《渔歌子》说“能纵棹,惯乘流,长江白浪不曾忧”,还谈什么“今日任风波”,则其江行之安闲可知。

  下片写江行所感。“别浦”二句写江行生活。“别浦”句映带开头两句,写长江沿岸水产丰富,鱼蟹肥美,可供享用。“前村”,和“别浦”对应,言前行途中有江村可以沽酒。“重斟”二字,足见其逢酒必饮。苏轼《渔父》词说:“酒无多少醉为期,彼此不论钱数。”又说:“酒醒还醉醉还醒,不论人间今古。”“前村美酒重斟”,似与苏词意近,所不同者,苏写渔父,辛写自己而已。采石为江防要地,历代南北战争,多于此渡江。宋开宝七年(974),曹彬率师攻取南唐,于此渡江不必说了。隋开皇九年(589),韩擒虎灭陈,也是由此济师。至于东汉、晋、梁之师,出入建康,率皆由此。因而,采石成为历代王朝兴衰的历史见证。“千年”二句,言上述历史的变革,王朝的兴衰,均已成为往事而销声匿迹,为何还去管他?作者借渔父之口出以旷达之语,实质上是反映了他对南宋朝廷的失望和不满。不管兴亡,正是对于兴亡之事的执着,这里不过是故作反语而已。在稼轩词中反映出世思想的作品,有些是出于一时的愤激,有些则的确表达了真情实感,必须根据作者当时的具体处境,结合同时的其他作品,以及这类词篇的本源,来作全面而具体的分析。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6:145-1472、 常国武.辛稼轩词集导读:巴蜀书社,1988:15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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