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燕子又将春色去,纱窗一阵黄昏雨。(家在 一作:妾本)
我的家就在繁华的钱塘江畔,花开花落,任凭岁月流逝。而今燕子又要把美好的春光带走了,在这黄昏时节,纱窗外下起了一阵潇潇细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望断云行无去处,梦回明月生春浦。
我把犀梳斜插在头上,让头发半垂鬓边,敲响檀板,唱清丽的歌曲。抬眼望高空白云,不知它漂泊何处,梦醒后只见皎洁的明月从春江江畔冉冉升起。
参考资料:
1、 刘默,陈思思,黄桂月.宋词鉴赏大全集 上: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152、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1076家在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燕子又将春色去,纱窗(chuāng)一阵黄昏雨。(家在 一作:妾本)
钱塘江:古称浙,最早见名于《山海经》,因流经古钱塘县(今杭州)而得名。黄梅雨:长江中下游流域春末夏初黄梅季节下的雨,也叫“梅雨”、“霉雨”。此指绵绵细雨。
斜插犀(xī)梳云半吐。檀(tán)板清歌,唱彻黄金缕。望断云行无去处,梦回明月生春浦(pǔ)。
犀梳:犀牛角做成的梳子。檀板:即拍板。黄金缕:《黄金缕》,即《蝶恋花》调的别名,以冯延巳《蝶恋花》词中有“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而得名。行云:指情人。春浦:春天的水边渡口。
参考资料:
1、 刘默,陈思思,黄桂月.宋词鉴赏大全集 上: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152、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1076这是一首记梦的词,内容是写男女恋情。词人在梦中遇见一位家住钱塘的歌伎为他唱歌,他意有所恋,梦醒后写了这首词。
关于这首词的故事有两则传说。张耒的《柯山集》四十四:“司马槱,陕人……,制举中第,调关中第一幕官。行次里中,一日昼寐,恍惚间见一美妇人,衣裳甚古。入幌中执板歌曰:‘家在……黄昏雨。’歌阕而去。槱因续成一曲:‘斜插……生春浦。’后易杭州幕官。或云其官舍下乃苏小墓,而槱竟卒于官。”
又据何薳《春渚纪闻》卷七:“司马才仲初在洛下,昼寝,梦一美姝牵帷而歌曰:‘妾本钱塘……黄昏雨。’才仲爱其词,因询曲名,云是《黄金缕》。且曰:‘后日相见于钱塘江上。’及才仲以东坡先生荐,应制举中第,遂为钱塘幕官。其廨舍后,唐(按:应为南朝齐)苏小墓在焉。时秦少章(秦观)为钱塘尉,为续其词后云:‘斜插……生春浦。’不逾年而才仲得疾,所乘画水舆舣泊河塘。柁工遽见才仲携一丽人登舟,即前声喏,继而火起舟尾。狼忙走报,家已恸哭矣。”
两则传说情节虽有出入,但有一个共同点,即美女所唱乃这首词上片,而这唱歌美女就是南齐名妓苏小小的鬼魂。传说虽然荒唐无稽,但事出有因。揆诸情理,司马槱既在钱塘为官,或与歌伎相恋也是可能的。别后相思,形诸梦寐,乃托梦境以寄相思。而好事者附会其事,编造情节,也有可能。不论怎样,这首词当为司马槱所作无疑。
上片词既是梦中女子所唱,故以女人口吻来写。首句写女人自报住址。钱塘在宋代已是“参差十万人家”的繁华都会,“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柳永《望海潮》),歌楼舞榭,自不待言。接着这位女子介绍她的生活和心情。“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一年一度,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几度春秋。花开花落,本自无情,而逝水年华,未免有恨。这已暗示了一位歌伎的心情。自叹“今年欢笑忽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白居易《琵琶行》)怨花开落,实是自怨。“荣衰花是寻常事,转为韶光恨不禁。”(袁枚《落花》)花“不管年华度”,女子自己却不能不管。但要管却又管不了。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晏殊《浣溪沙》)
最恼人的还是落子。它在黄昏细雨中飞来飞去,将落花春泥一起衔上雕梁。就在落子衔来衔去中,春天竟偷偷地溜走了,似乎是被落子衔走了。更何况细雨迷朦,黄昏黯淡,这凄迷的景色,更加深了这位歌女凄清愁苦的情绪。上片以景结情,情境深化,刻画了这位歌女“惆怅年华暗度”的微妙心理。
下片作者以自己的口气写与这位女子的相见和别后相思。先写女子美丽的形象,半月形的犀牛角梳斜插在乌黑如云的鬓边,好象一钩弯弯的明月从乌云中半吐出来一样,美丽极了。词人虽只写了这女子的犀梳云鬓,没有写她的容貌,但部分可代整体,从犀梳鬓如云吐新月之美,通过读者的审美联想可以推想她的容貌之美。这女子不仅以她容貌之美使词人怜爱,更以她动人的歌声使人倾倒。“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她轻敲檀板,缓转珠喉,“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李煜《一斛珠》)她唱的曲名《黄金缕》。《黄金缕》,即《鹊踏枝》调的别名,又名《蝶恋花》、《凤栖梧》。据《词谱》:“唐教坊曲,本名鹊踏枝,……冯延巳词有‘展尽黄金缕’句,名《黄金缕》。”可见《黄金缕》这个曲调本来自唐教坊,只不过当时名《鹊踏枝》,到南唐因冯延巳词而得今名。女子的歌声给词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词写至此,一个色艺俱佳的歌妓形象已活生生地站在读者面前了。正当词人情绪达到高潮时,突然转折:“望断行云无去处,梦回明月生春浦。”女子的形象突然消失了。“行云”,用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典故,再次点明她的歌妓身份。丽人芳踪已杳,无处追寻。惟有一轮明月渐渐从春浦升起,一切都成梦幻,令人低回宛转,不胜惆怅。据《云斋广录》卷七载:“司马槱赴阙调官,得馀杭幕客,拏舟东下,及过钱塘,因忆曩昔梦中美人,自谓‘妾本钱塘江上住’。今至于此,何所问耗,君意凄恻,乃为词以思之,调寄《河传》。君讴之数四,意颇不怿。”词中有“芳草梦惊,人忆高唐惆怅。感离索,甚情况。……人去雁回,千里风云相望。倚江楼,倍凄怆。”这首词意可以与《黄金缕》互为补充。《黄金缕》的故事如果排除这些荒诞情节,还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的。并且这种恋情对词人有长期的深远的影响。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杏花在细细的如青烟的柳丝中若隐若现,夜晚的露珠轻柔的拂去深绿色柳叶的尘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柳枝也有他风流的一面呀,悄悄的倒映着钱塘美女在夜色中点灯梳妆。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fú)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这首小诗写得清雅别致,题为“柳”,全篇不带一个“柳”字,却处处有着“柳”的影子。开头“晓带轻烟”四个字为整篇诗作定下了轻淡飘渺的色彩基调。“晚凝深翠”,颜色浓了一些,晨光过后,带了一些暮色。
“长条别有风流处”,这句显得极有动感,同时又饱含着诗人的情感。柳条长飘的动作化在“风流”二字中。
最后一句是柳丝的画面,“密映钱塘苏小家”,好一幅江南春色图。
身为政治家的寇准竟也能够写出如此清新别致的诗作,而且毫不做作,感情自然地流露。想来该是政治生涯的疲倦吧!
汴水日驰三百里,扁舟东下更开帆。
汴水奔流,日驰三百里,我的船儿向东顺流而下,还张起了白帆。
旦辞杞国风微北,夜泊宁陵月正南。
清晨时离开杞国,刮着微微的北风;晚上泊舟宁陵,月亮正照着南边的舷窗。
老树挟霜鸣窣窣,寒花垂露落毶毶。
一棵老树满带着清霜,凉风吹来,窣窣作响;花儿上凝聚着寒露,慢慢滴落,连绵不断。
茫然不悟身何处,水色天光共蔚蓝。
我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眼前的水色与天光都是蔚蓝。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 .宋诗三百首全解.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1日汴水日驰三百里,扁(piān)舟东下更开帆。
宁陵:今河南宁陵县。汴水:即汴河,在今河南境内,流入黄河。扁舟:小船。
旦辞杞(qǐ)国风微北,夜泊宁陵月正南。
旦辞:清晨辞别。杞国:古国名,今河南杞县。
老树挟霜鸣窣(sū)窣,寒花垂露落毶(sān)毶。
窣窣:象声词。形容细小的声音。寒花:寒冷时节开放的花。多指菊花。垂露:露珠下滴。毵毵:细长的样子。亦作“毶毶”。
茫然不悟身何处,水色天光共蔚蓝。
茫然:犹惘然。失意的样子。不悟:不知道。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 .宋诗三百首全解.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1日韩驹是江西诗派中的一员干将。江西诗派诗以布局严谨著称,这首诗是《陵阳集》中的名作,被宋吕居仁等人作为样板,认为“可作学诗之法”(《诗林广记》引《小园解后录》)。
诗题写夜泊,便以夜泊为中心,这就是所谓擒题。但如果一味扣住诗题,诗便会死板呆滞,必须不即不离,眼睛觑定中心,然而不直接接触中心,在旁衬上做文章。这首诗前两联便不写夜泊,先写夜泊以前,船走得飞快,衬映出诗人的心情,以动、行来为下面的静、泊作陪。第三联写夜泊,以景为主,第四联转而写情,使诗有余味。在搭配上,前两联尽量蓄势,苍劲快捷,自然流畅,景色变化幅度很大,把动态写足;后两联转入凝重平缓,情致悠然,景色固定不动,把静态写足。写动态时,又配合其快,写流水、北风、明月等粗线条的大环境中的景物,间以地名,形成跳跃;写静态时,写老树、寒花、微小的声音与下垂的露水等小景。这样,全诗以意相贯,以气相接,浑然精到,把自己夜泊前后的景物、心情都反映了出来。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二评这诗的章法说:“如梨园按乐,排比得伦。”很形象地作了总结。清代王士祯、纪昀等人也对这首诗交口称赞。
除布局外,这首诗在描写场景及遣词造句上也很得熔炼之功。如第一句“汴水日驰三百里”,气势很磅礴,可与李白“千里江陵一日还”、“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类诗比靠。次句“扁舟东下更开帆”,加一倍写快,方回评说:“此是诗家合当下的句,只一句中有进步,犹云‘同是行人更分首’也。”“旦辞杞国”一联则写得很圆活,似山谷诗法。
值得一赞的是,诗尾联融情于景,由苍茫的夜色产生迷惘沉醉的感觉,遂以“水光山色”寄托难以表达的情思,得含蓄不尽之意。但是宋曾季狸《艇斋诗话》挑剔说结处“汴水黄浊,安得蔚蓝也?”落实了说,就失去了诗的趣味了。再说,夜间船泊水上,月光明照,蓝天映入水中,自可蔚蓝;这时要分辨汴水是否黄浊,倒反而不是件容易的事。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 .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第742-743页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柳眉是那样的秀美,只有妩媚的春山能与之比美,可惜它却皱得紧紧的。别让泪水打湿了花枝,使花儿也像人一样消瘦。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阑愁,但问取、亭前柳。
因为知音难觅,她那清亮圆润的玉箫声已经很久听不到了。如果想知道她为什么每天倚着栏干发愁?那就问一问长亭前的柳树吧!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宋词 白话解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212、 周子瑜编著.柳永周邦彦词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81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可怜:可惜。长皱:指经常愁眉不展。湿:沾湿,打湿。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yǐ)阑(lán)愁,但问取、亭前柳。
清润:形容她吹萧时乐声清亮幽润。玉箫:玉制的箫,此处为箫的美称。闲久:闲置巳久,久未吹箫。知音:喻知心人。但:只。取:助词,表动态。亭:古代设于路旁供行人休息的亭舍。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宋词 白话解说: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212、 周子瑜编著.柳永周邦彦词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81清·刘熙载《艺概》指斥周邦彦词“周旨荡”,20世纪八九十年代报纸杂志亦不乏贬斥之词。其实,《清真集》编入“春景”类,描写闺情之作的词,情感真挚、内容丰富,委婉含蓄、别开生面,这首小令就是其中一首。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首先描写女子的外貌。以“春山”喻眉毛,以个别代整体,写人之美,五代冯延巳即有“低语前吹频转面,双眉钦恨春山远”。美成用“争秀”二字,有意同“春山”比秀,比“春山”更秀。“争”字意味深长,以动写静,更见生动。因为词人善于点化,化腐旧为新鲜,远比“淡淡春山”、“淡扫蛾眉”、“春山八字”、“眉蹙春山”具有新意。
“可怜长皱”充满词人的主观情感。“春山”喻眉颇具清俊之气。上句写外貌,下句表现内心愁怨。只描摹秀眉之美,让人想象其容貌之俊。层层翻出新意。
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承上,以花喻人的容貌,写哀怨情况。“清泪滴花枝”形容女子因伤心而落泪,呈现出一个美的画面,虽非首创,确也奇异。唐·白乐天《长恨歌》用“玉容寂莫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描写杨妃伤心掉泪;冯延巳《归自谣》用“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亦系客观描写,而周词运用翻进一层的手法。用花瘦比人瘦,古人诗词也用过,宋·黄庭坚《蓦山溪》‘‘春风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写伎女陈湘,也是客观描写,没有写出诗人内心之感受。而周词活用前人词句,不重复前人意思,另辟新境:似乎少女娇嫩的脸上,连几滴眼泪都禁受不得,会“滴破胭脂脸”。着眼于花,花人合一,用笔深婉。同宋-李清照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流露出词人无限的怜惜之情,渗透着词人无尽的关切之感。推陈出新,别出心裁,曲折顿挫,摇曳生姿。将那委婉的情致、深厚的意韵,有层次地有深意地不断传出,故有“词家神品”(王又华《古今词论》)之赞誉。
上片主要写外貌,下片着力写内心。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清润”句承上,从侧面烘托女子的低沉情绪、满腹愁思。写其愁恨,先写“玉箫”,是象征,作陪衬。人物的风姿、孤寂从“知音稀有”中显露无遗。“知音稀有”是全词之主旨,也是愁恨的原因。既说明其才艺出众,又点出其歌伎身份。昭君出塞,尚有琵琶以寄幽怨,词中女子连托玉箫以寄相思的心情都没有了,深化了“知音稀有”的程度。
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欲知”、“但问”与上片“可怜”、“莫将”前后照应,连属成句,巧设问答,运用相同的笔法,既像是女子自我内心的剖白,“顾影自怜”,又像是词人对女子的深切怜悯与体贴人微。“日日倚栏”、“亭前柳”,会使人不禁想起唐·王昌龄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所以见柳就会引发离愁,触动闺情。词中女子日日倚栏凝望,离愁别恨,日积月累,积久弥多,足见闺怨之深。杨柳是愁怨的见证,“愁”而但问“亭前柳”。最后轻点一笔,一切都得到解释,全词也一气贯通了。据清·叶申芗《本事词》卷上(天籁轩刊本)云:“周美成精于音律,每制新调,教坊竞相传唱,游汴尝主李师师家,为赋《洛阳春》云……李尝欲委身而未能也。”“欲知……但”,虚词的使用,显示出一种跌宕生姿的态势,回荡着愁恨的旋律。点出“日日愁”,同上片“可怜长皱”上下呼应,又“问取亭前柳”同“莫将清泪滴花枝”前后照应,进一步渲染。向亭前柳“问取”,暗示因离别而伤感而愁怨,含蕴深沉。
一曲小令,化用前人诸多诗词名句,自成佳制,别创新意。诚如《乐府指迷》所云:“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沈义父所说值得仔细体味。宋·张耒《秋蕊香》‘‘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东墙柳,春色年年依旧”,可以作为这首词的注脚。
“闺情”这个题目,是宋词中常见的。但周邦彦词写得新颖别致,不同凡响。闺情词自必以描写闺中女子为主,此篇不同凡响,就在于在同类题材中,篇幅短小而内容丰富,无称艳的辞藻,无刻意的雕饰,以清新自然的语言、含蓄委婉的笔致、清淡雅致的风格,给人以轻松率意之感。
这首词以“知音稀有”为主题。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知音之叹是传统的题材。从上古“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楚辞·九歌·少司命》)、“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之五《西北有高楼》),到中古“斯人不重见,将老失知音”(唐·杜甫《哭李常侍峄》),“知音谙吕”,“知音识曲”。自先秦、汉魏,乃至唐宋,“知音”一词时见出现。就是周邦彦《清真集》中,也时有知音之叹,如《意难忘》‘‘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至于(玉楼春》所谓“玉琴虚下伤心泪,只有文君知曲意”,乃是词人感伤官场难逢知己而向青楼混迹之悲;《风流子·新绿小池塘》、《少年游·并刀如水》中的女子,以及这首词中的女子,都是写歌伎知音之叹,同时也寄寓了词人个人的知音之感。
参考资料:
1、 (宋)周邦彦著;孙安邦,孙蓓解评.周邦彦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7:94-96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
当神姥出现时,一望千顷的巢湖上,碧波翻卷。她的旌旗仪仗与缭乱的浮云一道,隐隐约约降落在前边的山上。她的车子是由一群神龙拖驾的,黄金的车轭闪闪发亮。她由一班妾媵陪伴着,每个人头上都戴着白玉冠。夜渐深,风停住了。她们也隐没不见了,寂静中只听见佩环碰击的叮咚声响。
神奇处,君试看。奠淮右,阻江南。遣六丁雷电,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
这神姥的威力确实神奇,你看吧:她镇守着淮右地区,拱卫着江南一带,还派出六丁神将,带着雷霆和闪电,扼守着东关。却笑人世间那些所谓“英雄”,没有几个是真正有本事的。你看,一篙春水,就把不可一世的曹阿瞒给吓走了。他又哪里知道,这位厉害的对手,竟是住在小红楼上.帘幕之内的弱质女子呢!
参考资料:
1、 宋)姜夔著;陈书良笺注,姜白石词笺注,中华书局,2013.01,第65页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旌(jīng)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命驾群龙金作轭(è),相从诸娣(dì)玉为冠。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
仙姥:神仙妇女。依约:隐隐约约。轭:驾车时套在马颈上的曲型器具,一般木制。相从诸娣:随从神姥的诸位仙姑。此句下白石自注:“庙中列坐如夫人者十三人。娣:古称同夫诸妾。佩环:指诸神身上的装饰品。
神奇处,君试看。奠(diàn)淮右,阻江南。遣(qiǎn)六丁雷电,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gāo)春水走曹瞒。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
奠:镇守。淮右:宋时在淮扬一带设置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西路称淮右,湖属淮右地区。阻:拱卫。六丁:传说中的天神。韩愈诗: “仙宫敕六丁,雷电下取将。”别守:扼守。一篙:一竿。篙,撑船的竿。曹瞒:曹操小字阿瞒。帘影间:帘幕之内的(弱质女子)。
参考资料:
1、 宋)姜夔著;陈书良笺注,姜白石词笺注,中华书局,2013.01,第65页《满江红》这个词牌,原调用仄韵,多以柳永格为准,但有融字的麻烦。所以白石为求协律而改仄为平。白石是南宋著名的大音乐家和大词人,妙解音律,对景填词,既能依旧调填词,又能自创新调,还能变旧调为新声。此词即是一首变仄为平的变调。仄韵《满江红》多押入声字,声情激越豪壮;然而此词改为平韵,声情顿变,读之只觉从容和缓,婉约清空,宜其被巢湖一带的善男信女用作迎送神曲而歌唱了。
词中塑造了一位可敬可亲的巢湖仙姥形象。她没有男性神仙常有的那种凛凛威严,而是带有雍容华贵的姿态,神定气闲的风范。她能够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保境安民,镇守一方,成为词人理想中的英雄人物,也间接表达了词人对那些居高官,领厚禄而只知纸醉金迷,不管国忧民难的男人的讽刺和鞭挞。传统神话中常常记载着我国的名山大川由女神来主宰。如昆仑山的西王母、巫山的瑶姬、洛水的宓妃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山川女神,大抵是母系社会的遗留。巢湖仙姥当是山川女神群像中的一位。
词的上片是词人从巢湖上的自然风光幻想出仙姥来时的神奇境界显得波谲云诡,恍惚迷离。它分三层写:先是湖面风来,绿波千顷,前山乱云滚滚,从云中似乎隐隐可见无数旌旗,这就把仙姥出行的气势作了尽情的渲染,显得波澜壮阔,气象万千。特别是“旌旗共、乱云俱下”一句更为精采:一面是乱云翻滚,一面是旌旗乱舞,对比何其鲜明景象何其壮丽!从句法来讲,颇似王勃《滕王阁赋》中的“落霞与孤鹜齐飞”而各极其妙。这是一层。接着写仙姥前有群龙护驾,后有诸娣相随,甚至连群龙的金轭、诸娣的玉冠也熠熠生辉。至于仙姥本身的形象,词人虽未着一字,然而从华贵的侍御的烘托中,已令人想见她的仪态和风范。这是烘云托月之法,妙在从虚处着笔。这些当然是出于词人的想象,但也有一定的现实根据。原词在“相从诸娣玉为冠”句下有自注云:“庙中列坐如夫人者十三人。”此为第二层。最后荡开一笔,意境骤转写夜深风定,湖面波平如镜,偶尔画外传来清脆的丁当声,仿佛是仙姥乘风归去时的环佩余音。在《疏影》一词中,词人曾写王昭君云:“想佩环、月夜归来……”两处都是化用杜甫《咏怀古迹五首》“环佩空归月夜魂”诗句。这三句意境清幽空灵,与前面所描绘的气象万千的景象形成鲜明对照和巨大反差。善于跳离前境,翻出新境,富有曲折变化、摇曳多姿之美,是白石词的妙处。此云湖上悄然无人,惟闻佩环,境界杳冥,启人暇思。此为第三层。通过这三层描写,巢湖仙姥的形象几乎跃然纸上呼之欲出了。
下片进一步从威力与功勋方面描写仙姥的神奇。
过片处先以两个短语提挈,振起后片境界。然后以实笔叙写仙姥指挥若定的神奇才能,她不仅奠定了淮右,保障了江南,还派遣雷公、电母、六丁玉女(案《云笈七籖》云:“六丁者,谓阴神玉女也。”),去镇守濡须口及其附近的东关。这就把仙姥的神奇才能夸张到极度,俨然就是一位坐镇边关威震敌胆的统帅。紧接着词人又联想起历史上曹操与孙权在濡须口对垒的故事,发出了深深的感慨:“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为什么英雄人物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手,结果却只能靠一篙春水把北来的曹瞒逼走?这曹瞒当然不是实指历史上的曹操,英雄好手也不会是指历史上的孙权本人。词人一方面是出于想象,把历史故事牵移到仙姥的身上,以歌颂其才能之神奇,如同小序结尾所云:“予意春水方生,必有司之者,故归其功于姥云。”另一方面也是借历史事迹表现他对现实的愤慨,因为当时距宋金的隆兴和议将近三十年,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也正是依靠江淮的水域来阻止金兵的南下的。这两句以古讽今,寄兴深微,而又浑融贴切,不露痕迹,无限感慨,都在虚处。
结句含蓄委婉,生活中没有一个真正顶用的英雄人物,真正能够以“一篙春水”迫使敌人不敢南犯的却是“小红楼、帘影间”的仙姥。以仙姥的神功盖世而不居功自傲,反刺那些苟且偷安而又善于邀功请赏的无耻男人。“小红楼、帘影间”的幽静气氛,跟上片“旌旗共、乱云俱下”的壮阔场景,以及下片的“奠淮右,阻江南”的雄奇气象,构成了截然不同境界。然正因为一个“小红楼、帘影间”的人物,却能指挥若定,驱走强敌,这就更显出她的神奇才能。这种突然变换笔调的方法,特别能够加深读者的印象,强化作品的主题,并使行文显得摇曳多姿,富有曲折变化之美。姜夔曾在《诗说》中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说:“篇终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皆妙。”此词结句,正是反终篇之意而又能出人意表的一个显例,因此能给人以无穷的回味。